陈明珠完全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覃文斌回这么被动。
张伟也完全没想到覃文斌一上来居然就让很不好对付的陈明珠哑口无言甚至乱了分寸。
那要这么看，本地利益集团至少在明面上也没那么厉害啊，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天红市的领导集体都没有解决这帮人和这个顽疾？
那女孩气不过，忍不住反击道：“覃书记这话可就让我们听不懂了，那么多人都说你覃书记年轻气盛能力也不怎么样，难道这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大家没说错。”覃文斌点头恳切回答。
……
女孩当场崩溃，这人怎么没一点领导干部的样子？
他好坦诚啊，可他好气人啊，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气人还能位置这么高的？
张伟差点笑死，这下他笃定了一件事，覃文斌绝对是个出人预料的高手。
于是他连忙道：“陈总既然找覃书记有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了。”
“你有要紧事吗？”覃文斌奇怪，“你不是给了我这些几年来的市委办的资料吗，如果有更要紧的事情为什么不立即汇报？按照惯例我这个副书记是默认的主管市委日常工作的领导，市委办是不是在我的领导之下？张秘书长勇于打破现状的勇气值得鼓励，但做事不要那么急躁，这对你没好处。”
张伟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领导了。
那女孩愣了半天，这下看到张伟吃瘪，不由也嘿嘿笑了起来。
“让你们见笑了，市委的领导一般说话都直来直去不绕弯子，工作上有什么分歧和意见我们都是当面直说，是这样吧张秘书长？”覃文斌解释道。
张伟忍无可忍，只好过来也在沙发里坐下。
“找借口要认真思考，你身为领导随后扯谎让其它的干部怎么看？”覃文斌埋怨。
张伟真的想给他跪了，跟这种领导打交道他心累。
陈明珠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我那个小集团公司以前是公私合营的企业，现在虽然完全转到我个人手里了，但毕竟曾经也是全市人民的骄傲，我也不能坏了这个企业的招牌，不知覃书记从哪听说的一些传言？如果确实有人对这个公司有误会，我们公司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也应该配合覃书记的要求对此做出严肃的澄清嘛。”
覃文斌大笑，笑的陈明珠都恼羞成怒了。
他以为覃文斌实在笑话他胡说八道。
哪想到笑完了覃文斌才赞许道：“我就说当地着名企业的掌门人不能那么简单粗暴，这态度就跟传言中很不一样嘛。”
……
陈明珠的心态也崩了。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领导威严，他手段太狡诈，做事太出人意料，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请覃书记指示，我们公司一定遵照覃书记的指示对一些社会议论做出正面回应，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么。”陈明珠带着怒气说。
覃文斌拍手称赞：“这才是企业家敢作敢当的代表。”
他就拿出那枚子弹放在茶几上。
陈明珠心态崩溃的死死的。
他完全没想到覃文斌在这等着他呢。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当地有什么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更不知道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局势，但从我上任第一天起，我就预估到天红市不太平。这不，我好歹也是市委副书记，威胁的子弹都送到我眼前来了，”覃文斌笑道，“怎么样，陈总在这方面总不能完全没有一点社会关系吧？”
陈明珠黑着脸，却没敢伸手去拿那枚子弹。
女孩这下也意识到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领导有多难缠了，她也没伸手去拿。
不能拿，拿了就等于接下了这个差事，也就等于和本地社会关系十分复杂的既得利益集团必须正面交锋。
陈明珠干涩的笑了笑说：“这恐怕不好查，我们国家对于枪支弹药的管理是全世界最严格的，我们这种小公司如果能接触到这些，那我肯定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案。”
“我就说。”覃文斌便收回了信封和子弹。
可他这句话让陈明珠非常紧张。
别人不知道，陈明珠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他是被许多人推着当天红市阻挠改革的领军人物的，这就等于直接站在了总部和省委的对立面。
这是要命的位置。
所以今天来找覃文斌，陈明珠就是想澄清这件事，他想让上面知道他陈明珠没那么大胆子，他只是被人给利用了。
可现在覃文斌给他出了难题。
如果他坚持自己是被人坑害了才被上面当成必须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那他身为局中人怎么会连谁给覃文斌送子弹都不知道也打听不出来？
从小处来说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他凭什么让省里甚至总部把他当值得保留的那部分当地既得利益者看？
说白了，这点事都办不好，他陈明珠有什么资格跟上面讲条件请求保留他的一条命？
可是这种活他不敢接，他知道是谁干的也不敢接。
接了这个活就等于他陈明珠向覃文斌投降了，第一批向上面整改的意图投降了。
那他会被当地的既得利益集团县联合起来剿灭。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明珠自认为自己还有后招不用这么急站队，所以他拒绝了这一次的机会。
陈明珠说：“是，覃书记也知道，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投资公司说白了就是个养活几百个工人的小公司，社会关系没那么复杂，交际面也没那么广泛，真要是有这种事这种人，我们这种小公司肯定是不知情也无能为力的。”
“嗯，几百个工人的饭碗子，在以前看来确实有那么一点要紧。”覃文斌笑道，“怎么样那个，陈老板给手下的弟兄找到了下一个出路了没有？”
陈明珠没在意覃文斌话里从“陈老板”变为“陈总”又变回“陈老板”的意思。
可他女儿听懂了。
作为有钱有势人家的大小姐，她是有点嚣张，可她一点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