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霭用信笺纸将杏花瓣都装了起来,放进了信封中。
拿着笔,写了两笔后,她递给春麦,“找人送出去吧。”
刚才纪青霭在写信的时候,也没有瞒着老太太。
老太太修剪了一支绿萼,走过来,放在桌上,“这是给谁写信呢?”
纪青霭大大方方道:“皇上。”
老太太看着自家小孙女眼角的笑意,“祖母还没有问你,在宫里,跟皇上相处还好吗?不是说他对你好不好,是你觉得他好吗?”
纪老太太其实就是想知道纪青霭究竟喜不喜欢李同显。
在她看来,如果女子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就这么捆绑一辈子,就是磨难。而这种磨难,几乎要占据一名女子这一生大半光阴。
纪青霭插杏花的手一顿,脸上原本染着的笑意,顿时变得淡了些。
“好呀。”纪青霭在意识到自己有点出神后,很快又重新反应过来,她对上面前自家祖母关切中又带着些担忧的目光,坦然说:“当然是挺好的,不然,我这一次也不能这么顺利就回到余杭来看您对吧?”
纪老太太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被糊弄的人,她抬手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去,等到花圃这边就只剩下她跟纪青霭两人时,这才开口:“祖母都还记得你小时候,说想要跟揽山一块儿去江湖上游历,也想要像是他那样,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自由翱翔。现在,却被关在了深宫里,如果你还对皇上……”
纪青霭知道老太太想说什么,她祖母想说的是,如果自己还不爱李同显的话,也太苦了。
“祖母。”纪青霭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声音,开口道:“我在宫里跟皇上很好,他不会让旁人为难我,再说,您孙女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让人为难的人。甚至,不瞒您说,我在宫里,还认识了一位关系还挺不错的小姐妹。不过,如果您要问我是不是很爱皇上的话……”纪青霭顿了顿,“爱上皇上的话,是有什么好处吗?”
纪青霭这话,直接把老太太给说愣住了。
没有哪个嫁姑娘的家里人,不会希望自家闺女觅得良人,一生一世,恩爱白头。但是嫁给皇帝,跟嫁给普通男人能一样吗?
自古帝王多薄情,真的会有人跟皇帝一起恩爱到老吗?
就算是老太太不在宫中,但也能猜想到里面是个什么情景。
纪青霭看着自家祖母一时间愣住不说话的样子,不由失笑,“祖母,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可是你若是不喜欢他,这一辈子多煎熬啊……”老太太拽紧了手中的丝帕,忍不住抬手沾了沾自己的眼角。
“喜欢啊。”纪青霭说。
她这话前后矛盾的,让老太太觉得就是在敷衍自己的,登时不由瞪了纪青霭一眼。
纪青霭还是笑眯眯的,“他人模样好,都是皇上了,当然也很有财力,有权势,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再加上对我也算是有求必应,我喜欢上他,应该也不难吧?”
在别家的姑娘们春心萌动的时候,她的朋友就只有谢揽山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只一门心思想要活下来。后来,就这么空白地遇见了李同显。不得不说,李同显这样的男子,就算是放在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男人。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对,她没有道理不喜欢。
“肤浅。”老太太在听见纪青霭这话后,给出了两个字的评判。
喜欢那张脸,喜欢钱财和权势,喜欢对方对自己的好,听起来可不就是肤浅吗?
可是老太太却没有斥责,或许,这样的结局,本身就是不错的。
接下来的日子,纪青霭在余杭里可算是如鱼得水。
老太太喜欢听戏,倒不怎么会特意请到家里来,她身子骨康健,如今又不是在京城里,更没有了那么多的规矩,在余杭自然就是想出门就出门转转,腿脚都很灵活。所以,隔三差五的,老太太就带着身边的人出门听戏,顺便还去酒楼里尝尝新鲜的菜肴。
活得那叫一个恣意痛快。
从前因为纪青霭的身体,老太太出门的时间不算多。如今,这一次纪青霭回来,府上的大夫还有寺里的苦海大师都诊过了脉,两人都说如今纪青霭的身体比往常强了不少,出门走动走动,应该是无碍的。
有了这话,老太太也不拘着纪青霭不让她出门。
老太太自个儿都喜欢出门去听戏,自然也不是什么对晚辈严苛的长辈,尤其还对着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孙女,更是纵容宠溺,每次出门也将纪青霭带在身边。
只不过现在春三月,桃花满地,老太太对纪青霭唯一的要求,就是出门时要将帷帽戴严实了。
纪青霭的身体是比小的时候康健了很多,但身体对那些原本就过敏的东西,还是很过敏。接触到,便可能引发喘症窒息晕厥等。
纪青霭当然是一口应下,只不过每次去集市上,听着耳边热闹的吆喝声,但自己愣是一口都吃不到,纪青霭有些郁闷。
但那夜腹痛的感觉实在是太深刻,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很难忘记。
纪青霭原本以为自己给李同显的家书写不到什么东西,但是等到动笔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每天似乎过得还挺充实的。
上午去郊外的青山看山雾缭绕,驾着马车带着仆从,她顺势也作了不少画。
烟雨朦胧之美,层峦叠嶂的山峰都隐匿在雾气之中,这种磅礴却又显得温柔的景象,令人百看不厌。
纪青霭作画,觉得好看的,特别满意的,她就一并放进信封里,带给李同显。很一般的,她就又拿去集市上叫卖。
从前纪青霭的画作在余杭城里就小有名气,只不过大家并不知道作画的作者是谁。这都快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新的作品面世,如今一拿去铺子里叫卖,几乎是在一日时间里,就被售卖一空。
等到了中午,纪青霭坐马车回家,下午又去听戏。再到晚上,便去游船,看彩灯将河道照亮。
李同显这边就没有纪青霭这般悠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