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霭在闷声倒地的那一刻,眼神甚至都没有朝着李同显的方向看一眼。
小腹内像是被一只大手在搅动,让她痛得差点忍不住要蜷缩起身子来,在顷刻间,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愿意这时候在菱修容跟前丢脸,也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很快,纪青霭就尝到了血腥味。
下唇被她自己咬破了。
李同显的确是因为菱修容的话而感到异常愤怒,他那些甚至都不敢直视的心底的猜想,如今就被菱修容这么直白地摊开。
李同显的怒火,是对着菱修容。
但是后一秒,李同显在看见原本跪在大殿之上,还跪得笔直的纪青霭,忽然身形一歪,整个人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后。
在这一瞬间,李同显再也顾不得要同菱修容算账,他几乎是直接从桌后一步跨出,然后大步流星走到纪青霭跟前,“令娘!”
李同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
纪青霭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仿佛有看见一道急急忙忙的朝着自己奔赴过来的身影,然后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占据了她的呼吸。
再然后,纪青霭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纪青霭心里叹气,早知道晚膳的时候就不用那到白银鱼,她总觉得胸口不大舒服都是因为吃了鱼。
纪青霭这一晕倒,李同显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冷静和理智。
“太医!来人!常祚余!”李同显直接抱起纪青霭,转身就走到后面的偏殿,那是他平日里处理政事后休息的地方。
太医院的人本就没有离开,只不过在纪青霭过来之前,先被带了下去。
现在李同显这一喊,常祚余等人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
李同显不敢松开纪青霭,就算是现在将人抱着放在床上后,李同显也一直死死地抓着纪青霭的手,他怕自己这一松手,人就真的从自己的手里跑掉了。
常祚余见状,也不敢多言,一把老骨头只好委屈巴巴地蹲在床沿边,给这位自己的老熟人令昭容娘娘把脉。
张义德刚才在看见纪青霭晕倒后,是一直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现在张义德看着自家主子那么紧张的神色,甚至都不敢松开令主子的那只手时,不由微微叹气。
这可真是孽缘啊。
张义德心里正这么想着时,忽然眼神一顿。
“皇上……”张义德觉得自己两眼有些发直,他伸手愣愣地指着李同显的臂膀处,“皇上,您受伤了?”
张义德看见李同显明黄的外袍上沾着暗红的血迹,顿时就慌了。
李同显刚才一门心思都放在纪青霭身上,至于自己身上有什么,根本就没看。
现在听见张义德的声音,这才微微低头。
李同显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他自己受没受伤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吗?
这胳膊上的血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他刚才是捏碎了陶瓷的药罐,但也就只有一只手受伤。至于现在,出现在他衣服上的血迹……
李同显忽然有点不敢想下去。
李同显的脖子都已经变得僵硬,他感觉自己好像都能听见自己在扭头时,脖颈处发出来的“咔咔”的一顿一顿的声音。
最后,李同显的目光落在了纪青霭的裙摆处。
那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在浅色的宫装上,看起来是那么触目惊心。
李同显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他忽然就按住了旁边的常祚余的肩头,伸出去的那只手正好就是先前他捏碎了药罐,被细碎而尖锐的陶瓷划破的那只手。
“她,到底,怎么了?!”
李同显这句话说得很是缓慢,因为他发现自己要用很大的劲儿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心里有个令他惊慌失措的猜测在一点一点浮现,但是他有些不敢看。
常祚余现在也很慌张。
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只要每次给这位令昭容娘娘把脉,总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但是没有哪一次,有像是此时此刻这般让他感到心神不宁。
手下的脉搏如滚珠,好似滑脉,但又很微弱。
当耳边传来年轻帝王的声音时,常祚余更是觉得心头猛然一跳。
今日被宣进宫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他若是还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境况的话,那就真可以直接找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把自己也挂上去算了。
常祚余跪在了地上,额头和后背都已经快要被冷汗浸湿。
“回,回皇上,令昭容娘娘已怀有快两月的身孕,现在,现在……”常祚余感觉到冷汗都已经滴入了自己的眼睛里,咸涩刺激。
他这话说了一半,就一下顿住了。
可是李同显不想听见这样的卡顿。
几乎是在下一刻,李同显那只原本放在常祚余肩头的手,就掐住了常祚余的脖子,“说!现在她怎么样了!”
此刻,李同显的眼睛里都已经充血,看起来一片猩红。
他掐着常祚余的手在用力,而掌心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因他此刻的力道,而汩汩流血,染湿了袖口,也顺着常祚余的脖颈流了下去。
张义德在旁边惊呼,“皇上,您受伤了!”
李同显充耳不闻,他也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现在掌心里传来的刺痛感一样,就死死地盯着常祚余。
常祚余心跳很快,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条小命今夜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他不敢看震怒中的李同显,声音一点一点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娘娘近日来舟车劳顿,又忧思过重, 这,这才导致胎像不稳,如今隐隐有小产之诏,微臣,微臣尽力一试,以人头担保,一,一定会将娘娘,娘娘保住。”
李同显的手微微松动,但是那双眼睛看起来仍旧猩红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