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曹崇敬回来的时候,他们村的清点工作已经完成。
所有留下来的工具都被收进了村委大院。
大致扫了一眼,不仅仅是之前说的铁锨,厨具之类的也留了下来,还有斧子锯子砍刀这一类不常用的工具。
“好小子,真有你的。”
曹德富站在曹崇敬身后,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
“你是没见那家伙走的时候的脸色。”
“咱们要用的工具都留够了吗?”曹崇敬没有管他的调侃,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
“够肯定是不够的,但能留下这么多就不错了,也不能让人回去没办法交代。”
那些铁锨镰刀锄头之类的工具,哪次用的时候没有损坏的?
断手柄,卷刃都是常事。
所以村里的工具正常来说都会有一部分替换的。
但这次之后,就没有了,坏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对了,下午还要开大会,通知疏通汴河和县里窑厂要人的事情。”
“窑厂?”
“嗨,咱们铁器上没有支援足够的数量,可不就要让咱们出人了吗。”
曹德富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反正干活给钱的。
他们有的是力气。
曹德富解释了一遍,曹崇敬才明白过来窑厂是什么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大背头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有点挂不住,就想着找补回去。
就说让他们村出几个人去窑厂炼铁。
他们本地没有铁矿,自然也是没有炼铁的大熔炉的。
县里就把炼铁的地方放在了砖窑厂。
反正都是烧东西,应该会有共通之处。
“他们要几个人?”曹崇敬问道。
大夏天的,去窑厂也是个遭罪的活。
“要五个,到时候随便安排五个人去就行了,反正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曹崇敬诧异曹德富的敏锐。
“大叔怎么知道他们炼不出个名堂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曹德富不懂钢和铁的具体参数,但又不是没常识。
“这事儿明摆着是有人想跟风溜须拍马,说的好听叫支援国家建设,说的不好听,就是不正之风。”
“等着吧,这就是个亏本的买卖。拿咱老百姓的血汗去起哄,等他们炼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咱们的铁器也不会补给咱。”
可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们今儿从大背头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越是了解的多,就越是心凉。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除了听安排,没有别的办法。
没见郭书记都不吭声吗?
能在规则范围内最大限度的保留生产力量,已经能让他暗叫庆幸了。
“不说这个,操心,郭书记的意思是疏通河道那边的人也一起定下来,反正村里短时间内没大事了,壮劳力都去挖河去。”
曹崇敬点头,表示了解。
夏天去总比拖到冬天要强。
天寒地冻的,疏通河道能要人半条命。
……
下午的全村大会结束之后,曹德文沉默的回到家里。
到家就让媳妇给他收拾东西。
“你真要去窑厂?”
“去,再不去成什么了。”曹德文眼神平静。
可媳妇不乐意。
“那窑厂多热啊,就那么几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了都没人护着。”
“不去窑厂,难道要去挖河?到时候又在二哥手底下,说不定怎么就被他找机会撵回来了。”
他们既然知道了曹德富不让他们干活是不安好心,就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有干活的机会还是要去的。
代洁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有点心疼自家男人罢了。
“你让你娘家大嫂利索点,陆集那边应该也会去疏通汴河,让陆良许去找崇敬说,一个名声被毁的媳妇,和一个从小自己养的媳妇,看他怎么选,正好我去了窑厂,随他们闹去。”
代洁还是对陆家那边持怀疑态度。
“那天晚上,小浩说是崇敬出现,阻止的他,人家什么都知道,能被三言两语就说动吗?”
曹德文嗤笑一声:“崇敬怎么想重要吗?重要的是陆良许想娶媳妇,就要把自己妹子推出去,明摆着有个机会,让他们巴上个有钱的,陆良许只要不傻,就不会放弃。想促成一桩婚事不容易,破坏还不容易吗?”
曹崇敬还以为最近曹德文一家安分了,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拐着弯的也想破坏自己和曹敏的婚事。
他此刻被面前的铝饭盒惊呆了。
满满一盒的各种票据。
“你这是干啥?”
“这是大哥给你的。”
麻老坐在曹崇敬对面,把吕饭盒盖上,往他身边推了推。
不等曹崇敬拒绝,他又说道:“你也不用推辞,你知道大哥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他离开也用不到了,我那边也有的。”
“不是说你要结婚吗?买东西也要票的,我知道你能耐,能找人兑换,可我听说票据交易犯法的,咱自己家就有,没必要冒险。”
“再说这些都是有时效性的,用不完也是浪费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曹崇敬没想到刘新哲走了还给自己留了这么多票据。
“走了两天了,上午才收到的消息,这不就去把东西取回来了。”
麻老叹了口气,“你说他为啥啊?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他都这个年纪了,还往外跑,咋想的?”
曹崇敬摇摇头,并不打算跟他聊这个话题。
说不清楚的。
等过几年再看就知道了。
“对了,我看到村里要去挖河的名单上有你?”
他印象中,麻老身体也不怎么好,很少参与这种重体力劳动。
“大哥让的,他说以后村里的集体劳动,都让我跟着你,你参与的,我都要参与。”
尽管心中存疑,但出于对刘新哲的信任,他还是报名了去挖河。
曹崇敬不置可否,他知道这是刘新哲想为麻老他们添一层手段。
不过,只要刘新哲那边不留下什么把柄,自然也不会牵扯到麻老他们。
……
去清理河道和窑厂都不是轻松的活,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以上,村里还给收拾行李的时间。
去窑厂的人要比去清理河道的人出发的还早。
出发前,曹德文深深看了曹德富一眼,有一种他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