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却见屋内酒倾筷落,沈昱依旧伏在案桌上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面对一桌的残羹剩饭,林淼很有眼力见地挽起袖子,淡淡道:“我去收拾碗筷。”
“喂——”方宁没有与林淼多说什么,在沈昱身侧坐下,毫不客气地屈指敲了敲桌子唤道。
沈昱似从睡梦中听见声音,脸上眼睫微颤,片刻后睁开了墨眸逐渐聚焦。
他抬起头,看见望着自己无语的方宁,呆呆道:“师妹?”
因一夜宿醉,醒来时睡眼惺忪,一张俊脸上还印着红痕,几撮长发在额前翘着,方宁见到他这副傻样不由噗嗤一笑,心中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
果然有林淼的前车之鉴在先,她看师兄都顺眼了许多。
此时,林淼恰好为他端来一碗解酒汤。
沈昱道了声谢,接过喝罢,视线在另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试探道:“你们两个这一晚也与我一般醉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吗?”
林淼忍俊不禁,“当然没有。我们干大事儿去了。不过您放心,不在床第之间。”
......
沈昱、方宁听到最后一句打趣身子一僵。
想不到看似文质彬彬的医生讲话如此奔放。
沈昱尴尬的挠挠额头,瞄了眼方宁。
“我看师兄以后还是少喝点酒的才好,错过了精彩的表演。你说你有什么用啊。师兄一杯酩酊大醉,师妹夜偷翻箱倒柜。”方宁调侃着晃了晃手中的信物,将昨晚自已与林淼前往二寨主家中取回信物之事都与他说了。
“那我们马上将这两个信物交给大祭司。”沈昱看了眼林淼,微微点头,目光中略带复杂,但并未多言,随即站起身走向门口。
方宁的脸微微偏了一下,余光瞟到了站在屋里的林淼。
林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意,向两人微微一笑:“昨夜疲劳,恐怕我要好好休息一番,就不再奉陪二位了。”
见他推辞,方宁也不在多言,稍稍欠身一礼答谢,便目不斜视地出了门。
林淼此人与他们相识不久,却轻而易举地把信物的所在告诉了她,必然是有所图谋。而且,林淼是如何知道信物就在二寨主房间的?
疑问如流云在方宁心中徘徊着,可她一时也不打算点破,倒是想将计就计,看看这个林淼到底想做什么。
风哗啦啦吹开了山间的竹林,冲破了清晨的雾,方宁见沈昱独自在前面走错路,禁不住笑了,连忙朝他招招手跑去:“反了,这边!就在前面呢,什么眼神啊。一酒傻三天啊。”
大祭司的屋子古朴肃静,装点着些许暗色彩饰,一如屋主本人的性情沉稳恬淡。
“请进。”听到有人叩门,沧桑疲惫的声音隔着五彩的帘幕从里屋传来。
方宁收回欣赏屋内装饰的目光,掀开竹席走进去,将两只信物从袖中取出,交到大祭司手上。
“真是麻烦二位大家了,快快请坐。”大祭司浑浊的眼睛一亮,忙接过信物,放到眼下细看了一番,确认东西为真后不由得大喜过望,把信物安置好后立刻去给方宁二人沏茶。
倏忽,窗外传来了雨点骤然打落的声音。
大祭司捧着茶端坐在茶案前,闻声扭头望着窗户那边,很快就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去关窗:“山里的气候就是这么多变。四季不明,冷暖颠倒。外面的雨很大,看来二位大家要在寒舍久留一会儿了。”
说完,将准备好答谢两人的报酬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寻物不过小事一件,大祭司何足挂齿。不过,恕我冒昧多问一句,这信物竟然如此重要,是得之就可以号令整个寨子吗?”见到大祭司推来一匣子小黄金条,方宁戏谑的如视粪土的地将匣子推了回去。
大祭司听出了言外之意,犹豫了半晌,才顶着方宁探究的目光开了口:
“这些信物,是很重要的钥匙,关乎我们一族人的使命——所以,两位大家就收下吧,就当作老朽的一点心意。当然,也希望二位能在离开寨子后保密这里的一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这么个理儿。
但方宁灵光一闪,想到了传说中的梭罗国地宫宝藏。
风水先生留下的《步天歌》残页复本中所载的地点,正是此处。
若在往日,她已能推算出精准的宝藏入口,奈何这里山形崎岖古怪,让她根本看不到任何眉目,正愁如何探寻呢。
这几个信物,会不会就是打开宝藏之地入口的钥匙?
听云寨是否与梭罗国有着什么关系,莫非是护宝遗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宁被勾起了兴趣,然而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推辞道:“多谢大祭司厚爱,但是倘若真要感谢我们二人,不如让我与师兄能早日出寨更好。”
留在寨中的探寻宝藏虽好,但是早点恢复自由身才是硬道理。
大祭司闻言却叹气起来,“并非老朽不想啊,只是一连两位寨主的死亡已经闹得寨里惶惶不可终日了,现在出去也不是我一人就能说了算的。对了,忘了问二位,信物是哪里找到的?”
方宁眨眨眼,撒谎道:“在寨子旁边的一颗树边。我用梅花易数算出来的。”
大祭司眼中顿时闪动着敬佩的光,“大家真是我听云寨的福星啊。”
“得了吧,之前不知道是谁想把我们搞死,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能吃人。”沈昱对大祭司判若两人的态度十分不屑,小声嘟囔着,被方宁碰了碰胳膊才住口。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便销声匿迹。
方宁两人最终浅浅地收了一点钱财,答应大祭司会帮他留意有关命案的线索后辞行。
大祭司得了许诺,将两人千恩万谢地送到了门口。
山间小径杂乱,雨后水汽厚重。
方宁与沈昱慢慢悠悠的行在路上,望见放牛郎找受惊跑出去的牛儿从另一头山上下来,想打个招呼,套套近乎。
可放牛郎遥遥地看见二人,就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立刻别开目光,选了别的岔路避开他们走了。
“异乡人......还是不受待见......恐难问到有用的消息,此事怕是不好做啊!”沈昱拢了拢袖子,迷茫道:“不如我们去问问林淼?我看他这人不简单啊。似乎知道点东西。”
方宁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行。此人城府颇深,应该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问多了,适得其反。”
“不过先前我救了那孩子,总有人愿意接我们的话的,”方宁走过山脉边缘,景色从她脚下的这条小道开始,一分为二,一半是广阔无垠的田地,而另一边是寨子边缘的树林。
“师妹觉得凶手会是谁,二寨主吗?”快到寨子中心时,沈昱忽然问。
“从现在的情形看,二寨主确实很可疑,但作案动机尚不明确。也许是为了梭罗国宝藏,也许......至少现在,并不能代表——”
猝然,一声尖利的惨叫从两人刚刚路过的树林中响起,如骤风猛然冲破一潭死水般的听云寨。
“二、二寨主!被人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