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赴恒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的眼神里,朱绿竹看到了一丝欣慰。那眼神犹如深邃夜空中闪烁的微弱星辰,虽然黯淡,却足以传达出他内心的情感。
是的,欣慰。
秦月梅和杨心悦一定也安好吧,那他就算牺牲也值了。
林赴恒唇角一弯,眼睛里闪着光亮。
“林掌柜,你是无辜的,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朱绿竹眼睛酸涩,心里抽痛。但是她不能说太多。
她望着林赴恒那憔悴的脸上到处是淤青,心中满是愤懑,那帮杀千刀的,怎么可以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林赴恒摇头。
朱绿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让他们冒险救他,太危险了。
“罗队长,您来啦!”
门外,手下喊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朱绿竹心中一凛,低声对林赴恒道:“一定撑住,记住,你是无辜的。”
语罢,她不再多言,隔墙有耳,这样大家都安全。
牢房的门被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嘎吱声。
“哟,这不是朱队长吗!”
来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光头,正是负责牢房看管的队长罗枭。
他那油光锃亮的脑袋在昏暗的牢房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罗队长,怎么惊动您大驾了?”朱绿竹笑意盈盈地看着罗枭,然而那笑容如浮于表面的薄冰,却未达眼底。
“这不是朱大美人难得赏脸吗?我怎么也得来看看嘛。”罗枭嬉皮笑脸地往朱绿竹跟前凑,眼神中满是贪婪与轻视。
朱绿竹心中厌恶至极,不动声色地躲开他搭上自己肩膀的手。
罗枭个子不高,站在身姿挺拔的朱绿竹面前,竟显得更加矮小。
朱绿竹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强忍着恶心,靠近了罗枭一些。
“罗大队长,这位的赎金不是已经交过了吗,怎么还不肯放人?”朱绿竹直视着罗枭的眼睛,质问道。
罗枭皮笑肉不笑:“哎呀,上头有交代,说他是共党,不能放。”
“别瞎扯了,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他就是个跑码头的,别人雇他的船,怎么就变成共党了?”
朱绿竹脸色一沉,心中对这个罗枭的难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而且他还妄图对自己动手动脚,只不过都被她巧妙地躲过了。
罗枭却不死心,突然伸出手捏了一把朱绿竹的腰。
朱绿竹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反手迅速抓住那只咸猪手,心里已经将罗枭沙了八百回了!
今天若不给他点教训,自己便不姓朱!
她手上逐渐用力,罗枭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只能求饶:“哎呦,朱队长,朱姑娘,姑奶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疼,疼,疼!”
朱绿竹面带笑意,眼含杀意,“你说句实话,到底是他的赎金没给够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罗枭连忙摇头,“够了够了,我这就去请示司令。他情况特殊,没有司令的签字,我们也不敢放人啊。”
原来如此。
朱绿竹灵机一动,放开了罗枭的手,语气放缓了一些,说道:“那行,我去请示司令,你在这里等着!”
罗枭听闻,心中不禁一喜,看起来面若冰霜,还不是要来讨好自己!
于是他嬉笑着连声道:“好的好的,我等你哈。”
朱绿竹看了一眼林赴恒,想给他更多的鼓励。
林掌柜,你一定要撑住!
她快步离开,去实施她的计划。
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在牢房外查探了好几次,可是这里看守森严,直接强攻,不仅救不出人,还可能搭进更多人性命。
后来探知负责这个牢房看管的队长罗枭是个好色的,她才想来试一试。
没想到,竟然让她想到了救林掌柜的办法。
三军联合办事处看似坚不可摧,可是内部却并不是铁桶一个。除了小姐是副司令,得多听命于另外两个,但那两个司令表面和谐,背地里却谁也不服谁。
罗枭不是要司令的签字吗?她给他就是!
翌日
林赴征已经在牢房外等候多时了,始终不见三军联合办事处的人放他弟弟,他心里焦急不已。
昨天他收到组织上的消息,让他今天先去交赎金,带上几个伙计,来牢房外接人。
他虽对组织上的安排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依然不见弟弟的影子。
他在办事处外的街道上来回踱步,脚步愈发急促,每一步都带着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只听哐当的声音,厚重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耷拉着脑袋,被两个狱卒拖着出来,甩在了大门口。
林赴征心里一紧,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他小心将人扶起来,正是弟弟林赴恒!
林赴征铁青着脸,眼里酸涩难忍。
他咬了咬牙,招呼着几个伙计将林赴恒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马车。
“快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急切却带着威严。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在扬起的尘土中扬长而去。
三军联合办事处
“废物!蠢货!一窝的龟儿子!”邓锡禾把桌子上的案宗摔得噼啪响,对着罗枭破口大骂。
这个蠢才,被人一激就把人给放了!真是蠢到家了!真想一枪崩了这个龟儿子!
“司令息怒!咱们拿了三倍赎金,不亏。”
罗枭一脸谄媚,小心翼翼地说道:“再说了,您也不能真跟钱过不去吧?字是老田签的,人是姓朱的娘们儿放的,钱却是咱们收的,真有什么事,锅他们背,这好处还是咱们占了啊!”
邓锡禾一脸看蠢猪的表情,“你懂个屁!他们那么想把人救走,不是因为他是共产党还能是因为什么?”
罗枭猫着腰走到邓锡禾面前,“司令,咱们不都查过了吗?您要是信不过,再把他抓回来就是。咱还白得了这么多赎金,嘿嘿!这下可以犒劳犒劳兄弟们吧?”
邓锡禾气得拔出了枪,“蠢猪!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早晚被人给毒死!快滚去把人给我抓回来!不然老子崩了你个狗东西!”
这边,林赴征等人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一辆汽车拦了下来,来人亮了身份,林赴征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人。
几人迅速将林赴恒挪到了汽车上,在来人的指示下又将马车卸了,打发伙计们往市集方向走,几人很快就没了身影。
林赴征钻进车里,已经有人在为弟弟包扎伤口。那人手法娴熟,动作敏捷又不失细致。
“林掌柜,林二掌柜伤得不轻,但是你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蓉城,我帮他包扎完之后,我在路边下车,车子会送你们去西康。”
胡亚边说边不停手上的动作。时不时还让林赴征递一下纱布。
“我们留下来很危险吗?”林赴征担忧地问。
“是,这是上级的命令。原本打算送你们坐船去重庆,但是现在估计已经设了路卡了。”开车的司机神色凝重。
“那好吧。多谢你们了。”
“别客气,先逃出去,后面的事,后面再慢慢合计。”
汽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疾驰,车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
林赴征紧紧握着弟弟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他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够顺利逃离蓉城,远离这无尽的危险与纷争。
而此时,三军联合办事处的追兵已经出动,正沿途搜寻林赴征兄弟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