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回到书房,吃完晚饭,差不多到了初鼓的时候。江樊和黄茂从宝善庄回来了,他们把送豆老儿和他女儿的事儿,仔仔细细地向包公回禀了一遍。包公看他们俩这一趟跑来跑去,挺辛苦的,就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两人谢过恩,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包公喊道:“回来。”两人赶紧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等着包公吩咐。包公又仔细地询问了韩彰的情况,两人又重新详细地说了一遍,这才退出去。
包公坐在那儿,心里琢磨着:“韩彰为什么不肯来呢?我都告诉他卢方等人圣上没有怪罪,还都封了官职。他听了这话,应该有上进的心思啊,怎么反而躲起来不来了呢?”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说:“哦!我明白了,他是因为白玉堂没来,所以他也不肯先来。这两人的交情还真是深啊。”
包公正想着呢,忽然听到院子里“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包兴赶紧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就捡回来一个纸包。包兴把纸包递给包公,上面写着“急速拆阅”四个字。包公打开一看,还以为是匿名信,或者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结果拆开一看,里面包着一个石子,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回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
包公看完,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叫包兴去查看三宝,又让李才去请展护卫。没一会儿,展爷就来到了书房。包公把字条递给展爷看。展爷一看,急忙问道:“相爷,您派人去看三宝了吗?”包公说:“已经派包兴去了。”展爷大惊失色,着急地说:“相爷,您中了他的‘拍门投石问路’之计了。”包公皱了皱眉头,问:“什么叫‘投石问路’啊?”展爷解释道:“这个人本来不知道三宝放在哪儿,所以写了这张字条,故意让人起疑。要是您不派人去查看,他就没办法;现在您已经派人去了,这就等于给他带路了。依我看,这三宝肯定保不住了。”
正说着呢,就听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展爷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西耳房突然起火了,展爷赶紧跑过去查看。到了那儿,早已听见有人嚷道:“房上有人。”展爷借着熊熊火光一看,果然房上站着一个人。展爷眼疾手快,用手一指,放出一枝袖箭,只听“噗哧”一声。展爷暗叫一声:“不好!又中计了。”他一眼瞧见包兴在那里张罗救火,急忙问道:“印官看视三宝如何?”包兴说:“方才看了,纹丝没动。”展爷说:“你再仔细看看去。”
就在这时,三义四勇也都赶来了。大家一起帮忙,很快就把耳房的火扑灭了。原来只是前面窗户纸被引燃了,没造成什么大损失。可就在这时,包兴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三宝果真是失去不见了!”展爷一听,立刻飞身上房,卢方等听到消息也都跟着上了房。四个人在房上四处搜寻,可找了半天,一点踪迹都没有。下面王马张赵也在前后仔细稽查,同样毫无收获。
展爷与卢爷等仍从房上回来,却见方才用箭射的,竟然是一个皮人子,脚上用鸡爪丁扣定瓦拢,原来这皮人子是吹鼓了的。因为被袖箭打透,冒了风,就摊在房上了。愣爷徐庆看了,大大咧咧地说:“这是老五的。”蒋爷赶紧捏了他一把,示意他别乱说。展爷却默不作声。卢方听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暗暗想道:“五弟做事怎么这么阴毒呢?你知道我等现在开封府,却盗去三宝,叫我等怎么见相爷?怎么对得起众位朋友?”他哪里知道,相爷这儿还有个知照帖儿呢。
四人下了房,一同来到书房。此时包兴已经回禀包公,说三宝失去。包公神色平静,叫他不用声张。恰好见众人进来参见包公,大家都觉得自己有责任,纷纷认罪。包公道:“此事原是我派人瞧得不好了。况且三宝也不是急需之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别声张,等明天慢慢查访就行。”
众英雄见相爷这么说,毫不介意,只得退出,来到公所之内。依卢方的意思,还要立刻前去追赶。蒋平劝道:“咱们都不知道五弟往哪个方向去了,这么追不是像瞎子摸鱼,望风扑影么?”展爷说:“五弟回陷空岛了。”卢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展爷说:“他在字条里都写明了,还要约我前去,所以我知道。”说着,就把方才字柬上的言语念了出来。
卢方听了,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惭愧,满脸通红。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说:“五弟做事太任性了!这可怎么得了!还是我等赶了他去,把三宝要回来才是。”展爷知道卢方是个忠厚热肠的人,连忙拦住他,说:“大哥可千万去不得。”卢方问:“为什么呀?”展爷说:“请问大哥,赶上五弟,你跟五弟要三宝不?”卢方说:“那肯定得要啊。”展爷说:“这就对了。跟他要,他给了还好说;他要是不给,难道真要跟他翻脸,从此义断情绝么?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蒋平却担心地说:“展兄,你去了恐怕有些不妥,五弟他可不是好惹的。他心思缜密,做事阴毒得很。他这一去,肯定会设下埋伏。一来陷空岛大哥你路径不熟,二来也不知道他设下什么圈套。不如我明天回禀相爷,先去找我二哥。我二哥要是来了,咱们回到陷空岛把他稳住,让他做内应,大哥再去,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展爷听了,刚想开口反驳。只听公孙策也在一旁说道:“四弟说得有道理。展大哥,你就别辜负四弟一番好意了。”展爷见公孙先生都这么说,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暗暗不平,觉得自己堂堂南侠,还怕去不了陷空岛?
到了第二天,蒋平去见相爷,回明要去找韩彰。还因为赵虎老是和他不对付,就提出要同张龙、赵虎一起去。包公听说要找韩彰,正合心意,就问他们准备去哪儿找。蒋平回道:“就在平县翠云峰。因为韩彰的母亲坟墓在那峰下,每年这个时候,韩彰都会去拜扫,所以我们打算到那里去找找看。”包公听了很高兴,就同意让张赵二人同去。
张龙没什么意见,可赵虎一路上却和蒋平闹了不少别扭,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蒋爷脾气好,只是不理他。张龙在中间好言相劝,可赵虎还是不依不饶。
有一天,他们打尖吃饭,刚坐下,赵虎就故意找茬,说:“咱们同桌吃饭,各付各的钱,谁也别占谁便宜。你觉得怎么样?”蒋爷心里明白他是故意的,却笑着说:“行啊,这样自在,没拘束。”于是,他们各自点自己的饭菜,谁也不吃谁的。多亏张龙怕蒋平面子上过不去,在中间打圆场。赵虎还想说些风凉话,蒋爷只是笑笑,不跟他计较。
吃完饭,堂官来算帐。赵虎非要分帐。张龙说:“先算算总数,到柜上再分吧。”到了柜上一问,柜上说蒋老爷已经都付过钱了。原来是跟蒋爷的伴当,一进门就把银包交给了柜上,还特意交代,要是有人问,就说是蒋老爷给的。而且天天都是这样。张龙觉得挺不好意思,蒋平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一路上,蒋平听着赵虎的闲话,受着他的刁难,却始终不生气。
好不容易到了翠云峰,半山之上有个灵佑寺。蒋平认识庙里的和尚,一见面就问:“韩爷来了没有?”和尚回答说:“还没来扫墓呢。”蒋平听了,满心欢喜,觉得肯定能遇到韩彰。他就和张赵二人商量,在这庙里住下等候。
赵虎在庙里前后看了一圈,见云堂宽敞明亮,就叫伴当把行李放在云堂,和张龙住下了。蒋平则在和尚屋里住。偏偏庙里的和尚都吃素,赵虎可受不了这个。他向庙里借了碗盏家伙,自己生火做饭,让伴当去打酒买肉,吃得那叫一个合心。
有一天,伴当提着竹筐,拿着银两,下山去买东西。可没过多久,就空着手回来了。赵虎一看,立刻火冒三丈,发怒道:“你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这么半天,酒肉都没买来?”说着,抡起巴掌就要打。伴当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说:“小的有事儿要回禀爷。”张龙赶紧说:“贤弟,先让他说说。”赵虎这才收回拳头,说:“快讲!说得不好,我再打你。”伴当说:“小的刚才下山,走到松林里,看见一个人在那儿上吊。小的就想,这是救还是不救呢?”赵虎着急地说:“那还用问吗?赶紧救,快去救!”伴当说:“小的已经把人救下来了,还把他带来了。”赵虎说:“好小子!这才对嘛。快去买酒肉吧。”伴当又说:“小的还有话要说呢。”赵虎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啰嗦!还有什么话?”张龙说:“贤弟,让他说完再去买也不迟。”赵虎这才说:“快,赶紧说!”伴当说:“小的问他为啥上吊,他就哭了。他说他叫包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