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室内灯火宜人。
‘朱’~‘朱’~‘朱’~王雅琪轻声地唱着即兴曲，手上笔声书声此起彼伏。
朱梦瑶的双眼从桌子下面的小说里拔了出来，瞧着坐在身边的王雅琪，陌生，不真实。她合上小说，藏进了桌洞，脸凑到王雅琪笔旁，仔细地看着案上的内容，看了一会，又不确定地抬起头，双眼在黑板上寻找，疑惑道：“你在写哪个作业，我怎么没找着？”
“这不是作业。”朱梦瑶笔上工夫不停，又补充道：“作业写完了，我课间抽空写的，除了化学作业，化学我不会，等下了晚自习问问徐妍和亓紫曦。”
王雅琪伸出一只手，放在朱梦瑶的额头上，又紧接着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没发烧呀，奇了怪了。”
面对着王雅琪的举动，朱梦瑶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嘴角弯了弯，依旧伏案。
额头挤出了山脉，眼睛眯成了发丝，奇怪，实在太奇怪了！王雅琪满脸写着问号地打量着朱梦瑶。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坚持不住了，起初确实是照这个趋势发展的，不知道从哪天起，竟彻底变了个样。
“你老实告诉我，你受什么刺激了？”王雅琪表情严肃，跟审犯人似的。
“没有呀。”朱梦瑶终于转过头去，嘻嘻地看着王雅琪，举起手里的笔，点了一下王雅琪的脑门，然后一板一眼地小声训道：“学点习吧，你看再多小说男主都不是你的。”
“其实吧......我喜欢男二，温柔又体贴，和女主青梅竹马，比那个半道冒出来的街溜子好多了。”朱梦瑶愤愤不平，仿佛这故事就在身边一样，“那女主怎么想得，男二多好呀，要我选我就选男二。”
说着说着，朱梦瑶两只手捧着腮，眼睛笑眯眯的，像朵开得正艳的花。她期待地转过头，想看一看王雅琪的表情，她肯定会两个大眼珠子闪闪地看过来，求着自己讲一讲里面的内容......
花谢了，比昙花绽放时间更短暂的花出现了。
王雅琪没有像朱梦瑶预想中的那样，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出入都没有，她正翻看着手里的习题，苦苦思考，习题上是一个又一个的红色叉号，和满满的纠正，看来道阻且长，行并不代表将至。女孩没有恼怒，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
一个人愁，另一个人也挺愁的。
朱梦瑶看着王雅琪认真的样子，丝丝埋怨隐去，她翻着自己的桌上的书本，不再打扰。
“‘朱’~‘朱’~‘朱’~”
朱梦瑶鼓着腮，不怀好意地看着瞧着王雅琪，声音好小好小地说道：“你以后要是和常遇春谈恋爱，是不是只要一说‘常’~‘常’~‘常’~然后常遇春就会变得长~长~长~”
王雅琪愣了愣，眨巴了下眼，反应过来，笔从手里滑落，她也不不管那支笔会滚到何处，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朱梦瑶，眼里各种情欲混杂，嘴巴一张一闭，满脑的中文词汇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梦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头扭了回去，假装无事。
“你......”王雅琪两臂交叠作枕，她侧脸躺在两人桌子中间，说话的声音和朱梦瑶刚刚一样小，“你别老是拿我说事呀，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封闭已久的书被打开，险些被遗忘的笔被记起，朱梦瑶挺直了身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正当朱梦瑶以为王雅琪会乘胜追击，继续逼问的时候，她却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接着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多问，这个话题，便没了下文。
你有喜欢的人吗？这真是个无用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那个人是谁？在哪？是否也喜欢着自己？就少有人知晓了。
我刚刚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我喜欢男二，朱梦瑶的余光瞄了下王雅琪，还问，真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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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人们蜂拥而出，教室里面只剩下了四个人，亓紫曦和徐妍照常，王雅琪搬了个板凳坐在她两身边，问着化学题......还有一个是谁？
朱梦瑶拎着一个板凳走到了徐妍身旁，坐下，与王雅琪面对着面。
“你不回去吗？”王雅琪好奇地看着朱梦瑶，“你不是说今晚要洗头吗？”
“不洗了，明天扎个丸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每天在这捣鼓什么？”说着朱梦瑶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前倾，看着三人面前的化学题。
“......甲与A溶液反应得到浅绿色溶液，说明生成亚铁离子......A与b发生中和反应生成了氯化钠，我们就推测A是盐酸，b是氢氧化钠......因为c的溶液与乙的溶液反应生成蓝色沉淀，则蓝色沉淀为氢氧化铜......”
话落，徐妍放下笔，抬起头，向左边看一看王雅琪，向右边看一看朱梦瑶，“呃——还有哪里需要再说一下。”
王雅琪叼着笔，笔的另一端一上一下地跳着。朱梦瑶面无表情，眼睛在被写满了各式标记的题目上如无头苍蝇一样来回碰壁。
亓紫曦靠着椅子，坐的位置偏后，书本放在膝上，给三人让开了空间，她没有参与这道题，低着头，微微皱着眉，指尖敲击着笔尾，思维游离于三人之外，正对付着一道数学题，是实在分不出注意力来。
一个穿着蓝色校服冲锋衣的男孩无声地走进教室，看着那两张桌子和围着桌子的四个脑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奇怪的眼镜随之倾斜。
王雅琪和朱梦瑶盯着题，眉目不展，徐妍瞧着两人，略显无奈，三人被一个题牢牢拴住，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多出来的那个人。
蓝衣男孩没有过多地停留，悄悄地从桌面上拿起一本书就离开了。
亓紫曦抬起头，脸上是从膝上的题目里带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舒展的愁容，她看了一眼教室的门，又很快地低下了头。
徐妍看着两张绷得紧的脸，和放着微弱光的四只眼睛，左手握拳放到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会了吗？”
桌子左右，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徐妍，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被夹击的徐妍用求救的目光看了眼身边的亓紫曦，她还在低着头，在草纸上列着式子，哎~凡事还得靠自己，“我再讲一遍，靠近点。”
王雅琪点点头，搬着椅子坐到了徐妍正对面，两条胳膊规则地叠在桌子上，严阵以待。朱梦瑶颓颓地吸了口气，目光掉在面前的题目上，她并不顺畅地地呼出一口气，“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干啥啥不行。”
亓紫曦抬起头，与徐妍对视一眼，然后一块看向王雅琪，接着三人齐齐地看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朱梦瑶......
天地无声。
“你们真点头呀！”朱梦瑶举起两只手臂，急促地拍着桌子，眉毛呈一个倒过来的汉字“八”。
“有吗？”
“没有呀，没看到呀，朱梦瑶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太累了，眼花了？”
......
“啊呜啊~”朱梦瑶嘴角向下，眉毛变成了一个正着的汉字“八”，哇哇道：“欺负人，你们这是校园冷暴力你们知道吗？校园冷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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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最后一间亮着的房间暗了下来，四个女孩走在校园里。
凉风袭来，又一次摘下了亓紫曦羽绒服的帽子，她没有阻拦，任风嬉闹，仿佛有很重的包袱从身上卸下，疲惫又轻松。
“什么都没有呀。”亓紫曦望着被浓云沾染的天空。
“嗯。”徐妍赞同道：“什么都看不到。”
“都被遮住了。”朱梦瑶打了个哈欠，又迅速闭上了嘴，真冷。
“没准那一边正有流星划过呢。”王雅琪指着天上，兴奋道：“没准是场流星雨。”
“怎么可能。”徐妍否认了一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目光，遥遥地望着。
朱梦瑶已经快要闭上了眼睛，她半睡半醒地挽着亓紫曦，双脚拖着地，迷迷糊糊道：“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流星。”
“我也没见过。”王雅琪叹了口气，朦朦胧胧的雾在黑夜里若隐若现，“星星也没怎么见过。”
徐妍转过头，看着低着头的亓紫曦，不解道：“亓紫曦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许愿呀。”亓紫曦睁开眼，看向徐妍，少女的眼里，璨星如雨，“万一有呢。”
“你许的什么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准了。”
四个女孩互相挽着，靠着，默默地走着......
2024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