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辰与越小满拜别潘裕,刚出了青竹书院,便看外面一个小厮看上去已经恭候许久,快步上前笑着道:“请江公子安,我家少爷方听闻公子回来,一早便在千味楼设宴,请公子一叙。”
江星辰像是与这小厮是旧相识,看到他便也笑了起来:“你家少爷耳目倒是灵光,三年未见,他可还好?”
小厮前面带路,一边引着他们前行一边伶俐答道:“我家公子好着呢,前几日相了博阳赵家的姑娘,怕是再过半年就好事将近了,到时还要请江公子来喝杯喜酒。”
“哦?这可是好事儿啊,博阳赵家乃书香世家,清流高贵,教育出的子女更是人品端正,可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江星辰听了这事儿,眼中闪过几分思量,嘴上笑着恭维道,随后又同越小满解释道:“今儿请吃饭的,是我在飞凤城的至交好友,也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礼,这人旁的先放一边,嘴巴是飞凤城有名的刁钻,什么美味都逃不过他。”
“哦?正巧我也最爱美味,方才吃了两杯茶,也饿了,赶紧过去吧。”越小满见江星辰以来,一直都觉得他独来独往,与谁都保持距离,今儿听他说还有个至交好友,心里自是好奇。
说笑间三人便到了千味楼,一楼人声鼎沸,虽还没到饭店,就已经是座无虚席,这小厮一露面,酒楼老板便快步迎了出来:“贵客请上座,二楼都清出来了,大公子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江星辰与越小满走上楼梯,刚迈上二楼,便觉楼下吵嚷声已经被隔绝开了一样,上面十分清净,一扇扇窗子大开着,凭栏远眺,一弯程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时有乌篷船悠悠划过,隐约可听见渔夫哼唱着些许地方小曲,偶有涟漪搅碎水中流云倒影,好似水墨画一般,两岸绿丝垂倒摇曳,叶间黄莺娇啼婉转,缤纷野花肆意绽放,彩蝶翩翩嬉戏,山水花鸟构成了一副南方特有的旖旎风光,越小满只觉还未饮酒,心便已沉醉了。
这二楼唯有一张靠窗的桌子,桌边坐着的男子听见脚步声便缓缓起身,只见他身姿修长挺拔,一袭淡青色长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儒雅,举手投足间尽显江南水乡公子的优雅矜贵,正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礼,此刻他看见江星辰,却笑着打趣道:“好你个江星辰,回了飞凤城竟不通知我,若不是我耳聪目明,还不知要等多久才知道你回来。”
江星辰也笑了起来,他拱手道:“大公子恕罪,实在是杂事繁忙,一时抽不开身,不过大公子手眼通天,便是我不刻意告知,怕是我进城后,您也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吧。”
“你小子!”南宫礼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两人入座,浅浅朝越小满点头示意道:“这位便是随你屡破奇案的女公子了?越姑娘,在下南宫礼,有礼了。”
“不止是助我破案,小满还是我倾心之人。”江星辰牵起越小满的手,示意她靠窗坐下:“小满,这位便是我那飞凤城的好友,南宫家排行老大的公子,南宫礼。”
“大公子好。”越小满从未与这等好教养的大家公子接触过,此刻也很是好奇,利落的抱拳问好:“来时便听星辰说起大公子人品一流,此刻一见,果真如画中人一般。”
“越姑娘谬赞了。”南宫礼听了江星辰的介绍,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随后显出些许难堪,可在越小满打过招呼后,又恢复了方才的自如,引着两人坐下,随后便招呼侯在楼梯口的小二上菜:“第一次见面,也不知越姑娘口味如何,便让他们将飞凤城姑娘爱吃的点心小菜各上一些。”
越小满眼中晶晶亮着:“早就听闻飞凤城饭菜是出了名的好吃,今日有主人家请客,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了,毕竟,星辰说大公子有飞凤城最厉害的口舌。”
“哈哈哈哈哈,别的事情我南宫礼不敢自夸,但这品尝美食方面,整个飞凤城,除了我也无人敢称得上一声老饕了。”南宫礼笑了起来:“今日若是不能让越姑娘满意,我这招牌可是要砸了——还不快快将菜上来。”
南宫礼话音刚落片刻,就见几个小厮手脚麻利流水般将美食端了上来,只见蒸笼热气腾腾,将盖子掀开来,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显现出来,另一个砂锅放在中央,只见新鲜的时蔬、鲜鱼片在锅中翻滚,霎时间香味飘满酒楼,再一个小厮上前,端上来的竟是一盘颤抖抖色泽红亮如玛瑙般的东坡肉。
“姑娘,这几味皆是最能代表我们飞凤城的风味了,所为桃花流水鳜鱼肥,飞凤城江多湖多,河鲜最为有名,这现杀的鱼片汤口味清新,鲜美滑嫩,伴着春笋和煮出来,亦清亦香,很是值得来上一碗,而这几盘小点心,皆是由水田中的糯米所做,我们飞凤城的姑娘,最是喜欢这种软糯清甜又入口即化的甜品,越姑娘更是要挨个尝上几口,还有这东坡肉,看起来肥厚,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每一块都包含着浓郁的咸甜醇香。”
越小满不是闺阁女子,这一桌精致的饭菜她第一个夹的便是东坡肉,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被她抿入口中,果真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睁大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烧肉了!怎么能做的一点都不肥腻?”
“今儿这东坡肉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大公子亲自掌勺吧?唯有大公子的手艺才能让人如此回味悠长。”江星辰看着这桌上的东坡肉笑了起来:“你这手艺三年来不仅没有退步,反倒精进不少。”
“我南宫礼平生没什么大志,唯有美食一道愿意钻研,你们若是喜欢,这几日我再多做些,可说好了,我这是给越姑娘面子,你江星辰不过是个沾光的。”南宫礼伸手从桌边拿起一青花瓷小瓶,往越小满身前的酒杯里倒去:“这也是我亲酿的米酒,小满姑娘尝上一尝。”
虽说进城前便尝过米酒的滋味,但小满还是端起酒来饮了一口,清甜的米酒入喉,将东坡肉的咸甜香味儿中和,只留唇齿余香,反倒让人胃口打开,好似还能再吃上十块八块:“好酒!与我们北方的烧刀子完全不同,像是小甜水一般,却又果真带着酒香.......还有米的清润,适合平日小酌。”
南宫礼连连点头道:“越姑娘是懂酒之人,我这米酒算是遇到伯乐了,待这一餐结束,便给姑娘带着几瓶回去,让姑娘这种懂酒之人饮了,方才不算是浪费。”
“如此就多谢大公子了!”越小满也不客气,再次拿起筷子去夹点心,而江星辰则从旁帮她舀了一碗鱼片汤晾在一边,这才对南宫礼道:“听闻你这几日议亲了?博阳的赵姑娘?人可见过了?”
“又是那臭小子多嘴。”南宫礼哼了一声,便应道:“见过了,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宽容大度,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能得你这样夸赞,这赵姑娘定是个顶顶好的女子了,待你们大婚,定要通知我。”江星辰听了笑着道:“虽然我囊中羞涩,却也定会准备些许礼物。”
“星辰,那是什么?”越小满边喝汤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见到一个商贩前面摆放着许多造型各异的漂亮篮子与器皿,甚至还有色彩鲜艳的手链发簪等小物件,忍不住拽了拽江星辰问道,星辰转头朝窗外望去,笑道:“这叫做竹编,你所见到的这摊位上的东西,都是由一根根竹条经过匠人的巧手编织缠绕而成,再涂上各式颜色,就成了精致的生活用品或女子首饰、儿童玩具了。”
“侍墨,去把东西拿上来让越姑娘欣赏。”南宫礼看越小满满脸好奇,朝着侯在二楼楼梯口的小厮侍墨命令道,越小满听了,连忙阻止道:“别麻烦别人啦,这商贩也是做生意的,都拿上来让我看,岂不是影响了他赚钱,我看着好玩,便下去欣赏一下好了,反正也吃饱了,就当消食。”
“那我让侍墨陪着你,这些街市上的小东西,他们这些小孩明白的很,让他给你讲解讲解。”南宫礼见此也不强求,笑着示意侍墨随身服侍越小满,看着越小满蹦蹦跳跳的下了楼,南宫礼感慨着朝江星辰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样一个满腹经纶的小古板怎么会找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姑娘了,这姑娘心思敞亮,性格洒脱,刚好与你互补,与她在一起,如清风拂面,不由自主的就被她所感染。”
江星辰笑了笑道:“那赵姑娘呢?是谁给你牵的线?可是夫人屠氏?”
南宫礼静默片刻,笑道:“赵姑娘没什么不好,身份家世也都配得上我。”
“博阳赵家配得上南宫家,可却不适合南宫家的嫡长子。”江星辰收了笑容道:“若是南宫伯父将您当做嫡长子对待,便不会同意让你迎娶赵姑娘了,你有没有为自己以后考虑过?”
南宫礼听了江星辰的话,也收起了笑容道:“星辰,我不是傻子,屠夫人虽是续弦,却也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给父亲生了一双儿女,更何况西南屠氏也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名门世族,我母亲虽是原配,却早已故去,娘家也没什么权势,常常还需要我来接济一二,这种情况下,屠夫人还愿意为我寻这样一门清贵的嫡小姐做正妻,我也没什么好怨憎的。”
南宫礼是南宫家的嫡长子,却是南宫家主南宫万里前任亡妻所生,妻子亡故后,南宫万里担任南宫家主之位,迎娶了西南屠氏的嫡女,这屠氏又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因此,南宫礼的地位便尴尬了起来,南宫家的下一任继承者也便有了争议,江星辰如今听了南宫礼的话,叹了口气道:“你一直都如此洒脱,读书虽好却从不参加科举,明明可以有一番作为却沉溺于美食绘画,便是在向伯父与屠氏证明自己没有想当家主的心思吧,此番你是真的想开了?”
“我知父亲为难,那屠氏也不是什么坏人,她执掌南宫家后院二十余年,从不曾亏待于我,虽不如亲生母亲那般贴心,可嫡子该有的尊重与用度并未克扣,连带弟弟妹妹都敬我,我心里是感激并敬佩她的,既然我的退出能让家庭更加和睦团结,又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南宫礼眼神通透,语气中并未有什么不甘,接着又有些狭促的笑了起来,悄声道:“你找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作为朋友我内心里替你高兴,可是.......作为哥哥,我是高兴不起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我妹妹?”
“南宫晴?”江星辰蹙眉问道,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跟着添什么乱,我与南宫晴一无婚约在身,二无私相授受,在我离开时也明确拒绝过她。”
“可是我妹子这颗心仍挂在你身上啊,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南宫礼叹了口气道:“这三年来,父亲与屠夫人也不是没给她介绍其他少年才俊,可她是一个都没点头,谁都知道她在等谁,只盼着她这次知道你有了心爱之人,能够幡然醒悟。”
听了南宫礼的话,江星辰的脸色也有些意味不明,他饮了口米酒,适量着道:“此事还请大公子侧面透露给令妹,让令妹有些心理准备,我与小满既是真心相爱,便不想再让旁人留有任何念想,若是因此耽误了晴儿姑娘,便是我的罪过了。”
南宫礼蹙眉点点头道:“我也有几日没见到她了,一会儿回府,我去她那边坐上一坐,晴儿是个懂事的姑娘,我也不想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