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月子
亲戚送的两筐鸡蛋一个月都吃不完，给妈妈又拿了一些，留了一些，让林子拉到集市上去卖了，卖鸡蛋的钱给女儿做了一床小包被。晓晓把女儿放在柔软暖和的包被上，捆成襁褓，这比小毯子暖和多了。
张二奶奶说“这个应该是孩子奶奶和外婆做的，晓晓你命真苦，两边大人没一个好东西！该他们付出的都装瞎，以后他们就要盯着要你的了。”晓晓苦笑，哪里以后啊？想起婆婆背走的那么多东西，妈妈看晓晓办酒收了那么多礼物，晓晓让妈妈自己拿，她假模假样只拿了几包维维豆奶粉试探晓晓，晓晓为了不看她脸色，又因为那两天在端饭，偶尔洗洗尿布，主动送了几十斤面条和白糖过去，又拿了十瓶白酒给爸爸。后来妈妈还是不高兴，又拿过去不少。晓晓干脆说“柜子没有锁，需要就自己来拿。”
据妈妈说妹妹送了一只鸡，可是晓晓连鸡毛都没看见一根，即使送了也是他们四个吃了。婆婆送的唯一的一只鸡和妈妈的鸡养在一起，林子不敢去要。
不但鸡不敢要，只要妈妈看上的东西她都会趁机要。妈妈在第一次洗了尿布回来后说，“你那件结婚时的外套没见你穿过几次，你不喜欢给我穿。”晓晓一惊，很舍不得，那是她唯一一件穿的出去的外套了。原来怀孩子肯定穿不了，现在出月子了可以穿了呀！可是晓晓不敢说不，乖乖的拿给了妈妈，尽管颜色不太适合她的年纪。那件衣服，在后来妈妈穿了几个月后一次她发脾气骂人的时候一把脱下来扔到晓晓面前“还你！”晓晓赌气又一把扔出去，扔到门外日晒雨淋，落满尘土，谁都不捡，晓晓每天看着那件衣服提醒自己。
林子每天很早就骑着摩托车走了，中午偶尔回来吃饭，要到晚上几乎等妈妈他们吃过晚饭才回来。晓晓知道他在躲妈妈。开始几天晓晓问收入呢？林子一句“没有”，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任晓晓怎么问，拉着脸，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就是不回答。
他的嘴唇很薄很薄，真的是薄薄的一层皮，嘴也很小，他紧紧抿着嘴唇的时候像没牙的八十岁老婆婆的嘴。如果不黑着脸不抿着，那样的一张樱桃小嘴要是长在女人脸上是很好看的，可是长在男人脸上，又是动不动就拉着的一张脸，尤其显得小气，薄情寡义。可是晓晓是见过他抱着他大嫂的儿子时候的灿烂笑脸的，那张嘴在笑起来的时候也好看。那种眼里有光的笑脸自从结婚后从来没在晓晓面前绽放过。
晓晓眼里含着泪死死盯着林子的脸，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如果再多说一句，干脆鞋一甩，在床的另一头躺下，拉过被子就蒙住头，睡了。不脱衣服，不洗脸不洗脚，也不吃饭，更不管不问晓晓吃饭没有，更别说抱抱女儿了。
晓晓终于是尝到了“闪婚”的苦果！林子的臭脾气才开始慢慢显露出来。
其实林子心里也是有气的，相亲的时候媒人说晓晓打了七八年工，他和他家都以为晓晓有钱，又落个好地方不用在山里爬坡上坎，虽然大两岁。林子妈妈就比他爸爸大四岁，家里什么都是妈妈操持但又不管钱，他爸爸四十几岁的人了除了收割季节帮点忙从来都不怎么管家里，长期在外面干活打牌只顾自己潇洒快活。因为手上长期不缺钱花，还闹出过很多风流韵事，在村里都不是秘密。所以林子能接受晓晓大他两岁。他没想到的是晓晓的钱竟然全部在妈妈手上不拿出来。结婚的时候他可是身无分文从娘家出的门。连亲戚送的新棉被和一些生活用品都被他妈妈扣下了不给，转而都给了大嫂。林子气的是晓晓妈的狠，结婚当天分家，又经常骂骂咧咧吵吵闹闹，他新来乍到，有气不敢发，所以一直对晓晓心怀不满，他觉得他受委屈了。他不敢向他爸爸和大哥要自己应得的工钱，因为他知道他生病花了钱；面对丈母娘的蛮横无理也不敢面对，甚至晓晓要生孩子了要他去娘家借钱他也不肯去，他就不信事到临头老丈人两个会真的不管晓晓的死活。结果还是晓晓自己去找队长借钱生孩子。晓晓生了女儿他觉得在娘家抬不起头，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他骨子里是想儿子的。晓晓借到钱了丈母娘说办酒你也有面子，他听了。晓晓说他虚伪好面子，揭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吼晓晓，其实他和晓晓妈一样的人，越没本事的人越是要欺负自家人，以维护他那点可怜的尊严。
晓晓的身体可能因为怀孕生产的缘故，元气大伤，又没有吃好休息好，身体很不舒服。林子动不动还赌气，这让月子里的晓晓很怄气。他可以不吃饭，也许在外面吃了，可是晓晓要给女儿喂奶，不吃不行，只好自己起来煮鸡蛋面条吃。晓晓心软，不忍心只煮自己一个人的，她还没学会硬着心肠吃独食，觉得当着林子的面自己吃不给他吃她做不出来。对父母亲人也是，只要自己有的总是很慷慨大方。就这样，每次都是以晓晓心软让步的方式把林子的脾气越养越臭。以后无论任何大小事，林子从来没有让过晓晓，哪怕是口舌之争他都不肯让不肯低头服软，哪怕明知他自己错了，他的字典里没有认错道歉的字眼。他也和妈妈一样，吃透了晓晓的心软。长此以往，晓晓的一身病，都是拜妈妈和林子俩人所赐。
有一天林子中午回来了，一进屋就喊累往床上一倒。晓晓只好自己动手煮面条，妈妈过来看到了，破口大骂，“一个好手好脚的大男人还在床上睡倒要月母子服侍，就别怪老子心狠不管你！”
从妈妈的骂声里晓晓还知道了林子每天在街上打牌，根本就没有好好跑摩的。妈妈讽刺挖苦道，“靠借钱过日子，还有心情打牌赌钱？老子要是个男人，拔根汗毛吊死算球，还有逼脸打牌？没有挣钱的本事就在屋里好好伺候月子带孩子。看看别人跑摩的的，哪个挣不到钱？别人还靠摩的养着老婆娃娃！”
又指着晓晓骂，“管不下来男人你就一辈子受着吧！你自己犯贱，就别指望老子会对你好一点！”
妈妈终于抓住了不管晓晓的正当理由！每天，听见爸爸妈妈和妹妹妹夫在那边有说有笑的做饭吃饭，香味飘过来直往鼻孔里钻，都不会给月子里的晓晓端一碗或者喊过去吃点饭，他们连看都不会过来看一眼。晓晓搂着女儿默默流泪。听见他们吃完饭轰隆一声拉上门锁门走了，晓晓才起来煮荷包蛋吃。没有肉，营养的东西只有两筐鸡蛋。晓晓试过最多一次能吃八个荷包蛋。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肾病是不能多吃鸡蛋的。
爸爸妈妈不管坐月子的晓晓，妹妹从来没到晓晓房间一次。林子也不想在家待，也不做饭，晓晓又没精力和他吵闹，二婶说“你千万不能怄气，不然会没有奶的，一旦回奶了就麻烦了，发不出来的话就要买奶粉喂了。”晓晓本来心情就不好，“忍”字是心上悬着一把刀！
可能怀女儿时候经常担惊受怕又伤心怄气的缘故，女儿肠胃不太好，很好哭，一哭就要抱着摇，经常是晚上要哭一两个小时。林子蒙头大睡装听不见，一次晓晓又累又困，气得一脚把他踹地上去了。结果林子爬起来摔门就走，骑上车子就跑了，晓晓知道，他肯定是回他娘家去了。
林子肯定早就想跑了，妈妈隔三差五的骂，他只是还存着最后一点耐心没有跑。晓晓的这一脚给了他理由。
林子不在家，尿布就没人洗了。晓晓只好趁女儿睡着后自己去水塘里涮第一遍，再到井里提水回来烧热水洗。出去晾的时候风很大，晓晓又没有帽子戴，张二婶看不下去了，赶快跑过来帮她，“快进屋去，这月子里吹了风会落病的，你这手以后也会关节痛的。”这时妈妈过来看见了，冷着一张脸眼睛阴阴的瞪着俩人，张二婶不理她，依然帮晓晓晾完。妈妈的意思是她不帮晓晓做的事别人也不能帮，帮了就是跟她作对。
三四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一下雨就是绵绵阴雨天。晓晓最怕这样的天气，尿布衣服都不干，又没有炭火可以烤。她想起刚生女儿第二天妈妈拿来一块塑料薄膜要她垫在孩子尿布下，说这样尿布湿了就不会打湿裤子了，她嫌麻烦没用。这雨天愁人，晓晓找了个塑料袋子剪开修剪一下，给孩子垫上，换尿布的时候突然发现薄膜上的水汽，吓一跳，特别是薄膜都贴到孩子的背上娇嫩的皮肤上了，这多不舒服啊！这塑料这样捂着，水汽不是被身体吸收了吗？想起她从小就被人说是湿热很重才长的黄水疮，那她那么小哪里来的湿热呢？肯定也是小时候被妈妈用塑料薄膜包尿布，那时候又是集体劳动，劳动间隙给孩子喂奶都不许更别说换尿布了。那样一捂就是半天。所以晓晓从小头上就长疮，应该是热毒上冲所致。想明白这点，晓晓吓出一身冷汗，赶快扔了塑料薄膜。
就这样，月子的后十来天晓晓没人照顾，自己带娃，自己煮饭，自己洗衣服洗尿布。晓晓和女儿在老房子里相依为命。晚上有女儿在怀里，晓晓不觉孤单害怕。晚上开着小夜灯睡觉，她望着昏暗的房间，心里默默祈祷，“如果爷爷奶奶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女儿吧！保佑孩子健康快乐成长，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所有的苦都让我一个人受！”
天气晴好无风的时候，晓晓给女儿遮块纱巾把女儿抱出去晒太阳。和张二奶奶，二婶说会话。二婶和二奶奶就争着抱孩子逗她。晓晓就赶紧打水洗衣服。二奶奶直夸晓晓会带孩子，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二婶就说，“你看她天天洗衣服洗尿布，勤快给孩子换，可是你绝对会关节痛的。”晓晓就笑笑，痛也没办法，别人可以不管孩子，说跑就跑，做母亲的不能也不管吧！
终于要熬出月子的时候，林子回来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像那些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样。
晓晓不是个记气的人，出月子后，按风俗是要带孩子去奶奶家认亲的。又是油菜花开的时节，在房间闷了一个月，晓晓看外面的风景心情好多了。
公公和大哥也在家，看见一家三口来了还是很高兴的，老爷爷去了女儿家。婆婆叫公公去逮了只最大的鸡炖了一锅。
从进屋都没有谁帮忙接一下孩子，吃饭也是晓晓抱着。刚拿筷子一口还没吃，宝宝拉臭臭了。晓晓赶快抱到另外的房间收拾，等给孩子换上干净衣服收拾妥当抱着女儿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厨房一个人都没有，公公婆婆林子和大哥已经吃完饭走了。晓晓往桌上一看，一大盆鸡汤真的是只有鸡汤，一坨肉都没有了，鸡汤也没有多的，留了一碗的样子。
晓晓看着那盆底一点涮筷子的汤，咬着嘴唇，眼泪漫上了眼眶硬生生压下去了。她真的想掀桌子，或者摔碗。望向门外，公公婆婆早没影了，下地干活去了，只远远看到大哥和林子的背影也往地里走。一个个应该是心知肚明心虚的离开了饭桌。他们吃饭真的快，还要啃骨头！不过给孩子换个尿布换身衣服的时间！汤盆里干净得连一张鸡皮都没有！
晓晓不喝那涮筷子的水，扒拉了一碗白米饭就青菜填饱了肚子，然后抱着女儿就走了。林子是在晓晓抱着女儿走出去老远了骑车追来的。林子喊“上车，”晓晓忍着心里的酸楚不理他。跟了一段路后林子失去了耐心，凶巴巴的吼，“脾气不要太坏了，装个样子给谁看？”他好像不知道晓晓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走。让晓晓心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小气了，不就没有留肉嘛？吃的嘛，计较什么？你不是从不计较么？你妈都不给你吃都不计较，婆家这一顿没给你留而已你就敢赌气走了，还甩脸色，你就是不好！你就是十恶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