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郑重道:“娘娘和我说过,她会的琵琶曲子都是她娘亲教给她的,不是从别处学来的。”
青鹤恍然:“怪不得别的琴师都不会这首曲子,只有咱们娘娘和李长音会,原来如此。”
这两个人是姨表姐妹,所以李长音是从容夫人那里学来的曲子,而容夫人是和自己的妹妹学的。
只是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弄明白这回事。
现在想到李长音,春桃满脑子都是她之前对陈萤那副傲慢不屑的嘴脸,冷哼了一声道:
“当时李长音和我家娘娘同场献艺的时候,她那样子就好像只有她的演绎才是高雅的,我家娘娘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俗物。可惜了,闹到最后,她这个自诩清高的人才是冒牌货!”
“你说得对,咱们陈娘娘就是最好的。”
青鹤瞧着她气鼓鼓的圆脸,忽然就觉得她不仅水灵又漂亮,还很可爱。
他忍不住就伸出手,想要捏一把她的脸。
但夏堇忽然在这时闯了进来,青鹤做贼似的收回手,春桃也不自在地低着头,眼睛往自己的鞋尖上瞄。
夏堇瞧出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很有眼力见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低声道:“吴孺人的大宫女紫菱来了,说她家娘娘突发旧疾,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春桃和青鹤都愣住了。
吴孺人突然病了,而且还病得这么厉害?
青鹤转过头看向卧房,殿下此时正在和陈娘娘——
良宵一刻值千金,他若是这时进去打扰了殿下的兴致,一定会引得殿下不快。
殿下若是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
但按紫菱的说法,吴孺人病得可是要死了。
若是情况属实,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
青鹤只能站起身来,走到卧房门外,假装没听见从房内传来的喘息和轻吟,硬着头皮禀报道:
“禀殿下,倚香楼的吴娘娘派宫女来请殿下,说是吴娘娘突发重病性命垂危,想见殿下一面。”
卧房内忽然静了下来。
陈萤脸上浮出一层薄汗,头发丝都被黏在了额头上,更衬得她的眼神娇媚入骨。
她垂眸看着跪在身下的裴玄,犹带着三分情动道:“殿下快去吧,也帮臣妾去看看吴姐姐。”
裴玄的俊眉紧蹙着,此时情意正浓,他身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当然不愿在这时离开。
抬眸去看,身上的美人娇红着一张芙蓉面,就连她脸上渗出的汗珠都像是落在花瓣上的晶莹雨露,勾人得紧。
可他不能不去。
他站起了身,伸手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掐起手指往自己身上的某个穴位掐了一下,强行压下了体内的火。
陈萤看着他皱眉隐忍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扭曲的爽快,只觉得他这副样子也别有风味。
裴玄深深看了陈萤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他带着青鹤赶去了倚香楼,一路上紫菱都在哭诉:
“我家娘娘先天不足,身子一直都不好,还有严重的旧疾,也不知是这两日受了寒的缘故,还是另有缘故,今日夜里忽然就犯了病,齐医官来了都说凶险。”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瞥裴玄的神色。
就连青鹤都听出来,她这话里有暗戳戳的意思,是在暗示不该冷落她家娘娘,平日里就该对吴孺人多加关心,裴玄这样心思敏锐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他只是垂着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的反应如此冷淡,紫菱瞬间替自家娘娘心寒起来。
娘娘以前说得果然没错,男人都是无情的,而生在帝王之家的男人最是无情。
但若是裴玄当真对所有女人都无情到底也就算了,他又为何要偏宠陈萤一人?
紫菱想到陈萤在不久前还是一个末品宝林,转眼间就当上了侧妃,这日子过得风光无比,就呕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到了倚香楼门前,裴玄顿住了脚步,皱着眉道:“什么味道?”
青鹤也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那香气过浓,甜腻得过了头,里面似乎还混杂着什么古怪的味儿,把他熏得有点想吐。
紫菱赶忙道:“这是我们娘娘熏的香,有滋补身子祛除阴冷寒气的功效。”
裴玄望着头上“倚香楼”三字的匾额,眸光微动。
他犹记得,吴孺人的娘家是江南氏族,但她的母亲却是一个擅长制香的富商之女,她也从母亲那里学了制香的本事,平时经常调制各种熏香。
那时候东宫还没有其他的姬妾,他也没有和陈月如成婚。吴氏也算是皇后选中送到他身边的人,他难免要在表面上对吴氏表现出宠爱,所以吴氏求他给她住的地方赐名,他便赐了“倚香楼”这个名字。
但他其实一直不喜欢吴孺人调的那些香料,他嫌它们太刺鼻。
“让人把楼内的熏香都撤了吧。”裴玄沉声对紫菱道:“你们娘娘本就病着,再被这么浓郁的味道熏着多难受。”
紫菱欠身道:“娘娘说这香料有能救命的奇效,绝对不能熄灭。”
闻言,裴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半是被熏的,一半是觉得不可理喻。
什么香料这么厉害,还能有救命的奇效?要真是调个香就能救命,那这天下所有人都不用请医官了,以后生病就请香师得了。
青鹤看出自家主子不心中不快,赶紧给紫菱使眼色。
眼见紫菱站着不动,他嘴里又劝道:“这香料里添了药物那就更不好了,怕是会和齐医官开的药方冲突,姑娘还是按照殿下的意思,赶紧熄了吧!”
紫菱心中却对吴孺人调香的本事深信不疑,不仅听不进去,还觉得裴玄根本就不在乎她家娘娘的生死,所以才要熄香。
若是躺在病榻上的人是陈萤,他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地站在门口,因为嫌香气不好闻就不进去吗?
但裴玄贵为太子,她一个宫女也不敢忤逆,只能委屈地看着裴玄道:“奴婢这就去命人熄香,请殿下进去看看娘娘吧。”
说着她便叫来了一个小宫女吩咐了下去。
裴玄走进院子,看到忙碌的宫人进进出出,他的脚步又是一顿。
一名内侍从屋子里出来,低头哈腰地快步走到他面前,用微哑的嗓音道:“殿下,这边请。”
裴玄看着他问道:“医官呢?”
内侍低着头:“娘娘病得厉害,齐医官在里面守着她。”
裴玄轻轻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后又道:“你看着有些面生。”
内侍有些惶恐般把腰弯得更低,紫菱替他答道:“殿下,他是一个月前来的倚香楼,是我们娘娘的同乡。”
裴玄算了算,他确实快有一个月没来倚香楼了。
走到吴孺人卧房的门前,内侍掀了帘子,一股比院子里更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青鹤猝不及防,被熏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内侍和紫菱却像根本闻不到这股香味似的,紫菱难掩急切地对裴玄道:“请殿下赶紧进去吧,娘娘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