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生他,一直生不下来,整整一夜,头被挤坏了,差点没保住。
“孙姐姐,有句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你看,铁柱娶上了媳妇,生了儿子和闺女。”
“再说铁柱也不傻,种地干活样样都懂,不懂的慢慢教,你看春兰姐家的,那才愁人呢。”
周铁柱的媳妇和他一样,憨丫头,说不好听点,就是傻。
好姑娘哪能瞧上周铁柱,生了一儿半女,这福气不错了。
孙毛丫点点头:“是啊,能娶到媳妇,有了孙子和孙女,我知足了。”
“对了,我听说春兰家的富贵……”
两人往村里走,聊着杨春兰家的事。
谢茯找了三篮子马齿苋,热水烫一会,捞出挂在晾衣杆上晾晒。
“家里没有晒东西的架子,下午我去山上砍点树枝,做个架子。”
野菜看着挺多,晒干没多少,还要再去多找点。
裴青生在屋内缝衣服,听到她要去山上,叮嘱道:“找婶子陪你一道去,你别一个人,小心着些。”
“嗯,等会我去问问王婶。”
篮子倒扣拍了拍,放进杂物房,望了一圈里面的农用工具,走进屋问。
“我记得小时候听婶子们说过,你家有斧头。”
“嗯,他们没送回来?”
谢茯摇头:“没有,不过也没见谁家拿斧头出来用过。”
村里有斧头的人家,大爷和里正,再一个就是他们家。
“你说会不会被卖了?能卖不少钱呢。”
“没见村里人用过,恐怕早就被卖了。”
家里的东西不知道是谁偷的,裴青生没法去要回来。
“谢茯,这条袖子缝出来了,你看看针法如何?”
她走到床边,眼睛一亮,夸赞道:“真是看不出来,缝得真好,厉害。”
针法很平整,像机器踩出来的,她怀疑他有强迫症,线与线之间的距离感觉完全相同。
被人如此夸赞,裴青生羞涩地扬起唇:“缝得慢了些。”
“那没事,只要能把衣服做出来就行。”又问道,“你会刺绣吗?”
“不会,不过我可以学。”
谢茯摇头:“别学了,刺绣伤眼睛,而且得学好几年,我就是问问,看你缝得那么好,我以为何婶会教你绣荷包。”
“不曾,娘说荷包是女人绣得,不让我学。”
“你还真想过绣荷包啊?还有,不是所有东西只有女人能做,男人也能做,男人做的女人也能做。”
她以为他的心思都扑在读书上,没想到还有过别的想法。
裴青生拿过一小捆线,将针上剩下的一小截线头抽出,轻声道。
“我娘身子不好,家里不忙,她闲不住,会拿荷包回来做。”
“赶不上交货的日子,夜里点着油灯绣荷包,我不想她太辛苦,让别拿荷包回来做,我娘不听。”
“没法子,我想娘累得时候,我帮着绣,让娘教我,她说不行,让我只管读好书,家里的事不用管。”
为了不让爹和娘失望,他在镇上认真读书,不敢有一丝懈怠。
至于村里人传的那些话,什么看一遍便会等等,都是瞎说得,人传人变了味。
“我觉得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谢茯佩服地看着他,“有几个能考上举人的。”
“我听村里人说,光是考秀才的学子,就有好几万人呢,考童生更多,不过考举人应该很少吧,已经筛掉两轮了。”
“对了,是不是考上举人都能当官,以你的才华,怎么没有接着往上考?”
裴青生摇了摇头:“比我聪明的人很多,举人做官很难,我是运气好,得到一位官员赏识,拜为师,捡了一个官做。”
“只是我太执意查清那件事,恩师便与我断了往来。”
谢茯抬脚勾过小板凳坐在床边,拿起红绳,问道:“你那个朋友呢,他和你一样是举人?”
“嗯,我爹做生意时认识了他爹,带我去他家拜访,才和他相识,后来没想到会在碰见,我将他引荐给了恩师。”
“那这么说,他能当官,也是因为你恩师,你这个恩师挺厉害的,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我觉得你们两个的官位……”
说到这停住了嘴。
他们两个太正直,恐怕不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裴青生猜到她想说什么,接过话:“恩师曾和我们说过,做清官,我们一辈子升不了官。”
“那时我们心怀抱负,并没有把恩师的话放在心上,对于来巴结的人,财礼一并送还。”
“在百姓心中,我是个好官,在他们眼里,我阻碍了他们发财的道路,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做清官的不易。”
谢茯在心里叹了一声,他们两人如果能像电视剧上的包拯一样,有大官护着,哪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会种地吗?”
裴青生摇了摇头,又点头道:“我会种菜。”
地不会种,爹娘让他用心念书,不让他管地里的事。
“没事,我会种地,我教你。”
“好。”
他垂着头,眼眸弯起。
谢茯用余光注视着他,不同于上次的哈哈大笑,此刻他的笑容中多了温和,像是一处阴暗的角落,被温暖的阳光照亮。
这样的他很有生气。
心底的执念释怀,以后他的道路会走得越来越远吧。
至于她。
微微仰起头,望向天空的云彩。
努力赚钱,在艰难的世道中,开开心心过她自己的小日子,享受这意外得来的一生。
余光里,少女的唇角弯起,眼里似是夏夜的璀璨星光,笑意温柔,如同鲜花绽放,明亮耀眼。
心,倏然一颤。
他的目光仿佛被牵引着,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
手中的红绳打错了结,裴青生丝毫没有注意到,心神全部落在一旁的人身上。
“对了,院子挺大的,除了晒衣服的地方,还空出很多,我想规划出一部分,种上菜。”
她突然望过来,惊得他连忙转头看向床里侧,后脑勺对着她。
“你……好,随你的意思。”
应当没有发现他在偷看,裴青生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
谢茯纳闷,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