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长满褶子的手摸着棋子,随即再去看那旁边坐着不声不响的女人,瞳孔深了几分。
还以为是个以色侍君的花瓶,没想到倒是朵带刺的野花。
“嗯....”外边闷哼声传出来,跪下受刑的男人隐忍撑倒在地,杖刑的声音也至此戛然而止。
楚崇文闻声看过去一眼,落下棋子,将话题拉回来,收回视线问:“如何,这处置玥皇可满意?”
四十杖,不是小数目,还是当着他的面上刑,每一杖都实打实落下。
沈璟之跟着落棋,听见问话,几回合落棋间,也没开口。
想用一顿皮肉之苦,就解决对方胆大妄为,把手伸到他玥国皇室身上的行径,未免也想的太简单了些。
但是他一过来,对方就抢了主权,先把刑上了,他现在再提出来些什么,倒显得他们玥国斤斤计较。
于是,他没有言满意或者不满意,只把目光看向了女人,问道:“消气了么?”
楚崇文问的是国事上,一国太子绑架邻国妃嫔的过错。
沈璟之回的是,对方欺负他沈璟之女人的过错。
苏南初把葡萄放下,擦着手,点头。
这有啥消气不消气,二十杖不嫌少,打死不嫌多。
瞧见女人回应,男人才方又回头,把手心未落完的棋子松开,一颗一颗滑落回棋盒。
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在给这盘棋局画上句号,而后起身:“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朕便不打扰了。”
他无心处置楚云翼,他继续待下去也是一样。
楚崇文瞧着两个人一言一语,浑浊着眸也放下棋子,意味深长感叹了一句:“玥皇还真是对这位娘娘情有独钟啊。”
沈璟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垂眸漫不经心:“姬不在众,可生死相偎者幸。”
所以,他也不用打什么主意,是软肋便亦是底线,动他的人可以,可想好了后果。
楚崇文闻言微愣,倒是笑了两声,赞赏:“看来玥皇还是性情中人。”
沈璟之没理会正欲走,楚崇文又唤了句:“且慢。”
“玥皇先留步。”
男人顿住脚步,回眸等着对方下文。
楚崇文像是想起来什么,继续言道:“还有一事。”
“朕寿辰宴过后,锦门外校场大阅,不知玥皇可有兴致同朕一览?”
沈璟之凝眸,校场大阅,这是知道不请他,他也会想别的办法瞧,干脆正大光明邀请....
还是这场大阅,就是为了等他…
回了个不达眼底的笑,道:“荣幸之至。”
随后提起衣摆大步跨出凉亭,苏南初紧跟其后。
路过那鲜血淋漓的人影,吓的心脏猛然一缩,连忙小跑追上男人。
听见女人步伐有些乱,男人蹙眉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苏南初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太监,想起来刚才在凉亭里,女人说出来的话,沈璟之眸色收紧,道了句:“以后这种场合,不许插话。”
在他面前不知死活也就算了,还敢去招惹那老狐狸,真被那老东西盯上,可不像楚云翼那么好对付。
苏南初没出声,只拉着男人袖子。
沈璟之心软下来,握上女人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眉蹙的更紧:“冷?”
已经入秋,天色将沉,确实有些寒意。
但是女人还是摇了摇头,然后呲牙咧嘴的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贼眉鼠眼的指了指身后,拧着眉道:“爷,四十杖,那么重....”
那楚云翼还能活命吗?到处都是血,溅的行刑人身上都是血,黏黏稠稠,稀里哗啦,她的小心脏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跳。
沈璟之沿着她手指虚看过去一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攥紧继续沿着路走:“那是梃杖,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
“二十杖,要他命。”
“嘶....”苏南初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十杖,要人命。
这得用多大力气:“那我挨了八十杖还活着,命还挺大的哈。”
由衷感慨了一句,再抬头就看见男人突然僵住了,然后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握紧她的手腕开始往回走。
苏南初察觉到不对,连忙挣扎:“爷,你干嘛啊。”
那人在那边血了哗啦,她不爱看那玩意,渗人的很,怪恶心。
沈璟之冷哼了一声,强硬拽过来一把:“朕给你瞧瞧什么是八十杖。”
苏南初:“........”
挣扎的动作更甚:“别,我不看。”
四十杖已经挺吓人的了,她看够了,看的心慌气短的。
“你放开,我知道了,知道了,天都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不就想说当时他手下留情了吗?直接说呗,非让她看,老血腥了,她最不爱看那玩意。
“沈璟之,你放开。”声音压低,又不敢挣扎太过,身后还跟着下人呢。
“够了....爷....”
沈璟之突然停住脚步,甩的苏南初险些一头栽对方身上,站稳之后,开始往反方向推,苦着脸小声又急又气哀求:“我真知道了,这旁边还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出去再说行吗?”
他在这儿这么狂,她在这里这么可怜巴巴讨好,这场面看上去,她很没面子的好不好,真是活祖宗。
看见男人没反驳,苏南初连忙笑呵呵的拽着人走,边拽边黑脸,她真是伺候了个爹。
不对,她爹都没这么难伺候。
她那个爹可好说话了,让他干啥干啥。
好不容易才把男人搞出宫,上了马车,苏南初耷拉脑袋,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天都黑了。
让他老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