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严城志被张扬与甄家的反诗案牵连问责后,勤勉了许多。
往年的夏季总是在家中避暑纳凉,衙门有事他才去,今年倒是按着时辰去衙门坐着的。
事态紧急,文诺也顾不得昨日夫妻两个才大吵了一架,严城志摔门而去。
唤了小厮去衙门叫人。
严城志听到传话颇为奇怪。
这些年他与文诺闹别扭,总是自己先低头的。
终归他大文诺许多,自觉不与她一般见识,吵成什么样也愿意哄着她、让着她。
这次是气的狠了,决定晾她一段时日,谁知文诺自己找上了他。
两口子吵架谁先找对方说话就有服软之意。
虽是还因为严琼若的事大为光火,有了文诺先低头,严城志也没拿乔,嘱咐了主簿几句就回去了府里。
前日收到京城来信,是严家老三严城畴寄来的,一开口就是告罪。
说大哥将琼若侄儿托付于他,他辜负了大哥的嘱托云云。
严城志往下看,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他本还为严琼若金榜题名而高兴,在宛阳城大摆筵席。
严琼若不愿回家,赖在京城。
他也只想着发生了这么多事,严琼若换个环境散散心也好。
甚至甄士隐来信说严琼若私自给甄家寄去了东西,他也没生气。
谁知严城畴的信中居然说严琼若跟一个妓女打得火热,还闹着要给妓女赎身。
严城志向来对儿子严厉,四个儿子打小就被教育行圣贤之事,还从没出过这般有辱门风的事。
可文诺却对来信心存怀疑,说什么也不信严琼若会做那样的事。
她也是有理有据的。
严琼若素来洁身自好,莫说狎妓,他身边连个亲近些的丫鬟都没有。
在宛阳城好好的,跑去京城换了一个人一般,这要文诺怎么能接受。
再加上严城畴的母亲是官宦世家的小姐,严城畴自来看不上文诺这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大嫂。
往年祭祖时遇见,也多有言语上的摩擦。
严城畴传了这样的书信来,文诺不光不信,还觉得是这个三叔刻意构陷。
若说是误会,严城志倒也觉得有可能,但文诺一点理不讲。
一时说什么南橘北枳,是老三家风气不正,才让他儿子如此。
一时又说是三弟嫉妒她家儿子出息,丝毫不提严琼若的错处。
严城志能怎么不气。
指着文诺骂了几句“慈母多败儿”,就摔门走了,晚上也宿在书房。
正想着二人的争执,远远就看见文诺在垂花门边站着迎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一副垂头敛目,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本来还想摆夫君的谱,教训文诺几句,在看见她的脸色后噤了声。
文诺面色惨白,连嘴唇上都没有血色,见到严城志就快步走上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除了刚成亲的时候,文诺少有在下人面前如此主动的亲热举动。
当她的手触碰到严城志的手腕时,严城志差点打一个哆嗦。
也顾不得下人看着,另一只手握住文诺的手。
“太太身子有何不适?怎么手凉成这样?”
文诺似是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拉他去了内室,屏退下人,将英莲送香丸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严城志越听面色越肃然,“太太此言当真?”
听他这样问,文诺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我何时拿这种灭九族的事与你开过玩笑,若此事是真,我文家难道能逃得过?”
文诺手心的冷汗已经将英莲报信的香丸化开了一些。
艾草混合着迷迭香的味道她想忽略都不行。
教英莲辨香的记忆越发深刻起来。
“曹孟德家中最爱香的,是他的儿子曹子桓。曹子桓得了大食国的迷迭香种子,就邀了弟弟曹子建一同种下,还一起为迷迭作赋,‘余种迷迭于中庭,嘉其扬条吐香馥,有令芳,乃为之赋’。”
小小的英莲听了这个故事面露惆怅之色,“我过去只知曹子桓逼着曹子建七步成诗,兄弟相害,却不知他们还有如此兄弟和睦的日子。哥哥和弟弟本来这么好,最后为何又闹成那样。”
见严城志闭口不言,文诺焦急万分。
“兄弟相害,引火烧身。莲儿还特意让郁平王府的人送来香丸。若此事不真,你告诉我,我给你好大儿的香丸,为何会出现在几千里之外的海岛上!”
严城志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严琼维向来谨言慎行,又怎么会行如此谋逆之事。
他们严家也从未想过什么从龙之功,只愿严家子弟在朝堂之上能稳扎稳打,平平安安。
更何况圣上虽偶有不妥之举,也算是个明君。这些年除了偶尔的灾荒外,也算是四海升平。
毕竟无论哪个皇帝在位,都杜绝不了天灾。
太子只要不犯错就一直是太子,他们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严琼维又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会不会是维儿之前将你送给他的香丸献给太子?”
严城志拼命想着好的可能性,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了问题。
文诺压低声音,语调沉重。
“老爷何以如此糊涂!便是大少爷没参与此事,他是詹士府少詹事,若东窗事发,他又如何独善其身?”
一时之间,严城志只觉站立不稳。
谋反?
这两个字他想也不敢想,严琼维怎么敢!
现在的他倒是宁愿严琼维似严琼若一般去眠花宿柳,便是要为全京城的头牌赎身又有什么打紧。
文诺还欲说些什么,严城志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为夫知道,你让为夫好好想想。”
远在槐县的英莲估摸着文诚已经收到了她的香丸,她相信文诺一定能猜出香中含义。
对于太子勾结郁平王的事,她管不了。
严家迫在眉睫的祸事,她也没有丝毫办法。
只能祈祷严城志想出破局之法了。
自南郁岛回来那晚与施益丰生了龃龉,他们这几日都没怎么说过话。
后来细想想,英莲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她先问他关于花魁的事,怪不得他跑去问人家。
可理解归理解,气还是气的。
英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总想着那些时日她在槐县日日悬着心,想施益丰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他却打着给王爷画画的名头,跑去会青楼的头牌姑娘了。
简直是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