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望着天花板,试图在巨大的世界地图中中找到下羽,这些国家让盛图南房间的天花板看起来像是我们在天空之下。有那么多的点,那么多的国家。我的眼睛快速地从一边移到另一边,从前到后,却找不到下羽,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眼前浮现出的,只有李征的头在他被维京指挥官杀死时,无力地垂在指挥官的手臂下。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助,当他凝视着夺走他生命的人时。
我的目光落在一个比整个星团还要大的暗点上。它缓慢地移动,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我记得在做奴隶时的夜课上学过那是什么——一个黑洞。一个引力场如此强烈的区域,以至于它会吞噬进入这个区域的每一个物体。
而现在,我的心就像一个黑洞。我用包扎过的手无助地按住胸口。像我这样的杀人犯,还有心吗?
我强忍着眼泪,天花板在我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为什么偏偏是我上周与他战斗?为什么他两天前在与维京指挥官的比赛中没有尝试反击?为什么他会那样乞求?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种钝钝的却又极其剧烈的痛苦。我一定是受到了某种惩罚,因为每次我眨眼时,都会看到李征的脸。我看到的就是他临终前的样子。
绝望。恐惧。无望。
那幅画面就像是刻在我的视网膜上的一道疤痕,无论我眨多少次眼,哭多少次,它都始终在那里。
“你又提前回来了。”我听到盛图南关上门的声音,随后一道影子掠过我。从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他站在床边,看起来和昨天训练后发现我处于同样状态时一样无助。
我侧过身,闭上眼睛,但眼前又浮现出李征的身影。我不想和盛图南或其他任何人说话。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床铺下沉了。“你没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没有好好练习。你提前回家装睡,但我们俩都知道你没睡。”盛图南说,“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会输掉下一场比赛的。”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能看到我泪痕斑斑的脸颊和肿胀的眼睛,但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无论是盛图南、方妍,还是训练中心的其他选手。尽管我不想,我还是不得不去训练,昨天和今天都是如此。我尽可能晚些去,早些离开,避免任何形式的交谈,即使训练中心里到处都是关于两天前比赛的八卦。
我知道人们在谈论我,从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就能感受到,无疑是在讨论我和张欢娜的血腥比赛。我无意中听到他们在讨论大多数比赛,有些比其他更残忍,但最引人注目的话题还是李征的死亡。
仿佛他的脸不断在我眼前闪烁还不够,我还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他的名字。
然而,对于最近一批比赛中的突然变化,选手们感到十分震惊。三位一体从未在比赛日下达过命令,也从未干涉过比赛。而且,观看下羽人与上阳人之间死刑判决的比赛从来都不是强制性的。事实上,大多数选手都尽量避免观看,因为被处决的总是他们认识或关心的人。但昨天在热身训练时,阿斗宣布从今以后所有选手都必须观看死刑判决的比赛,除非他们在之前的比赛中失去了意识。
在这层笼罩着我的忧郁之下,在这层包围着我每一个行动和思想的悲伤之中,有一部分的我开始怀疑,甚至深信这条新的可怕规则可能是因为我而制定的。
我有种肮脏的感觉,这与王猛对我的仇恨有关,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我拒绝与他跳舞就如此恨我。他的仇恨程度不合常理。如果我不是因为自己杀害李征的事而如此心烦意乱,我一定会决心找出原因。
“我希望昨晚没有打扰到你。”盛图南再次尝试与我说话,但我依然不动,只想再多躺一会儿,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盛图南昨晚将双手铐在床框上,担心自己会在我的状态下攻击我。这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在当时的精神状态下,我根本无法阻止他将我掐死。他挣扎着,而我默默地观察着他,心想他为什么不早点把自己铐起来,但随后我意识到他可能是想让我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并体验其后果,以便第二天向他报告!上阳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生物。我对他们的恨意如此强烈,几乎可以尝到它的味道。
我皱眉,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起来,被迫坐起身。
“穿衣服,我们要出去。”盛图南不耐烦地说,而我则怒视着他。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我终于开口,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这是命令。现在穿上衣服,或者我就这样带你出去。”他回答。
“盛图南,请你让我躺一会儿。我感觉不太好。”我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哀求,试图从他的掌握中挣脱,但他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拉了起来。
“不,你已经消沉够久了。我已经给了你一天的时间。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你以那样的方式赢得了比赛又怎样?那个男人在与你战斗后死去又怎样?他的死不受你的控制,江雨柔。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之前的四场比赛中都失败了。现在穿上这套衣服,我们需要谈谈,而且我们要去一个没有人能听见我们的地方。”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呼吸服让我穿上。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也穿着一套。我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穿呼吸服?”
呼吸服只有在我们需要穿越南城周围的人工保护大气层,前往北城的矿井时才会使用。这意味着我们要去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道,感到有些害怕。我从未离开过保护大气层,也从未需要穿过呼吸服。
“我要带你去一个我自认为很美丽的地方。那是一个当我感觉自己快要迷失自我时会去的地方。”盛图南说。
我勉强穿上呼吸服,跟着盛图南走出他的房间,穿过他巨大住宅中的各种走廊,来到地下室——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他按下遥控器,整个地下室灯火通明,让我大吃一惊。地下室是一个大型的简单矩形房间,天花板上布满了白色灯光,但真正让我惊讶的是我看到的众多飞行器和悬浮摩托,有些很大,有些很小,但看起来都很昂贵且崭新。
我跟着他走到一辆悬浮摩托前;这是一辆更大的版本,类似于下羽城中邻居拥有的摩托车,据说它可以像飞行器一样悬浮。我从未骑过这样的东西,想到要上去既害怕又兴奋。
盛图南跨过座垫坐上去,双手握住把手,激活了摩托。他转过身来,等着我也这样做,但我犹豫了。
为什么我要跟他去任何地方?这并不是我们协议的一部分。
“快点,江雨柔。别让我把你抱上来绑好。”他半开玩笑地警告,但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开玩笑。
我沮丧地叹了口气,爬到了他身后的摩托上。
“紧紧抱住我。”他指示道,我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像我在城市里看到上阳人骑悬浮摩托时那样,将双臂环绕在他身上。地下室的门升了起来,一阵凉风迎面扑来。
“最好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低声嘀咕,但盛图南听到了,我听到他笑了。
“你会大吃一惊的。”说完,他按下加速器,向前疾驰,离开了地下室。
风扑面而来,我紧紧抱住他,因为他以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速度前进。我闭上眼睛,在这种狂躁的状态下,几乎忘记了李征。
过了几分钟,盛图南指示我激活呼吸服,我乖乖照做。这时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刻着标志,显示我们已经到达了大气层西侧边界,即将进入一片虚无之地。
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去这样一个无人之地,但盛图南继续驾驶着摩托,带着我穿越这片广阔的虚无,我用尽全力紧紧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