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拿纸巾仔细帮孙颖莎擦干眼泪，那双眼睛周围泛着一圈醒目的红色，像两颗熟透了的樱桃。
孙颖莎随便揉了揉眼睛，装作没事人一样，强笑道：“赶紧走吧，李哥今天马上就要加班到凌晨了。”
李教练两手一摊，“我无所谓啊，不过你俩最近的确得好好休息一下，劳逸结合。”
“嗯，”王楚钦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行李箱里，拉上箱子，边走边笑道：“最近就是各种开会，肯定比训练轻松。”
王楚钦把小白箱放到后背箱，孙颖莎主动打开后面的车门，“李哥坐副驾吧，我坐不合适。”
本来想把副驾驶留给孙颖莎的李教练一愣，旋即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坐上王楚钦的副驾，调侃道：“小丫头还挺谨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车子驶上大马路，王楚钦放慢车速，尽量开得平稳。临近晚上十二点的北京城，道路上依旧车来车往，目光所及是成排成列闪烁着的车灯。
“北京还是卷啊，都这个点了还有那么多牛马在路上。”王楚钦突然冒出来一句，逗的车上的两人哈哈大笑。
“我们也很荣幸成为了牛马中的一员。”孙颖莎捏了捏自己酸疼的手臂，掏出手机准备刷会儿视频。
王楚钦腾出一只手，故作潇洒耍帅似的在空中晃了晃食指，“no,no,no,no，我们可不是普通的牛马，我们是所有牛马中对单位最忠诚的，而且还是万死不辞的那种。”
“你还挺骄傲啊，哈哈哈哈哈哈。”李教练这一个小时笑的次数，比以往一个星期加起来都多。
王楚钦摇头晃脑，嘚瑟道：“那是，人家牛马还得给喂喂草才干活，我跟莎莎不用，给我俩说句你们要为国争光，我们就哼哧哼哧开干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孙颖莎猛地抬头，把视线从手机里移出来，车里还响着她刷短视频的声音。
“咱俩要是牛马的话，我应该是那个牛，你是那个马。”孙颖莎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王楚钦微微偏头，不解地问：“为啥？”
“因为我牛啊。”孙颖莎笑吟吟地回答哥哥。
王楚钦身体一抖，夸张地发出一声古怪的“咦～”，然后给孙颖莎比了个中指，“孙颖莎选手，你的笑话有些冷，你被out了。”
谈笑间，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体总门口，等杆子抬起来，王楚钦开车进去，往公寓门口一停，“李哥，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停车。”
“行，谢啦。”
王楚钦连连摆手，一脸惶恐：“您可别谢我，担不起啊，我谢谢您。”
“李哥拜拜，早点休息，晚安。”孙颖莎打开车窗，露出一个脑袋跟李教练挥手。
李教练笑笑，也冲她挥手，“拜拜，你俩也早点休息。”
等李教练进去公寓楼，孙颖莎关上车窗，王楚钦启动车子往停车场开。
路上，王楚钦尽量放轻声音，关切地问道：“小豆包，刚才为什么哭啊？”
孙颖莎知道他肯定会问，关掉短视频页面，开心地说：“因为我得到了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王楚钦问。
孙颖莎抿唇一笑，缓缓开口道：“你爱我的答案。”
王楚钦呼吸猛的一滞，声音都在颤抖，“我爱你这个答案还需要今天才让你得到吗？”
“不一样的，”孙颖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你可能不知道，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没人管我，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教我怎么打球，大家都给我起不好听的外号的时候，是你告诉我说我叫小豆包，场上有什么事你都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场下你就像哥哥一样，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很幸运你很早就出现在了我的人生中，陪我渡过了最难的那几年。”
车子拐进停车位，王楚钦坐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孙颖莎毫无保留，她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哥哥知道，她很爱他。
“我不知道那会儿你对我什么感觉，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就是单纯的把我当妹妹，你觉得自己比我大，应该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一束光，照亮了我整个世界，你满足我对男孩子所有美好的幻想。”
孙颖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像给自己鼓劲儿一般，大胆中带着一丝羞怯，“哥哥，我开始爱你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早。”
王楚钦脑袋重重地抵在靠背上，他努力仰着头，泪水早已浸湿眼眸。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孙颖莎的呢，这个答案直到现在其实都不太明晰。也许是看到她在训练的时候比别人努力的身影，也许是可以让他用欣赏这个词来形容的球技，也许是冲他撒娇时喊的一声声哥哥，也许是她展现出来的那颗坚韧明亮的心。
孙颖莎是王楚钦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在他心目中，孙颖莎哪里都比别人好，一切美好的词汇放在她的身上都不过分。
孙颖莎轻轻擦拭过自己的眼角，笑道：“李哥跟我说，他听到你跟别人说，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光本身。然后我就忍不住哭了，我当时在想，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爱我。”
“别哭，我又没说错，”王楚钦声音喑哑，颤抖的声线暴露出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孙颖莎，你可是小太阳，你本来就是光。我能爱你是我的荣幸，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我想跟哥哥顶峰相见。”孙颖莎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王楚钦使劲点头，手掌遮住双眼，眼泪沾湿了手心。他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发自内心的坚定自信：
“好，等哥哥爬上来。”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人一前一后坐在车里，谁也不舍得走。
王楚钦抹干眼泪，扭头笑道：“小豆包，给我传授传授上奥运会的经验呗。”
孙颖莎上半身前倾，眸光中透着调皮，她戏谑道：“哎呀哎呀，你不会是紧张了吧？”
王楚钦翻了个白眼，挑拣着好话逗她笑，“废话，我第一次上这么大的比赛，肯定紧张啊，哪像豆包姐姐啊，天才少女，那么早就上过奥运了，经验丰富。”
“嗯嗯～多夸点，姐姐爱听。”小豆包一脸受用，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孙颖莎认真给王楚钦传授经验，两人在车里一直待到凌晨一点才离开。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习惯了早起的孙颖莎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没能再次进入睡眠。
同样有这遭遇的还有王楚钦，互相给对方发了个早，默契地窝在床上拿平板看比赛录像，手机通着视频电话。
孙颖莎看到哪里值得研究的地方，会喊一声王楚钦，然后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的平板，跟他一起分析战术。
一早上分析了两组混双可能会遇到的对手，王楚钦锤着自己的腰从床上坐起来，听孙颖莎在手机那头嘴欠：
“你怎么跟邱指导似的，动不动就锤腰，你也老了？”
“小豆包，哥有时候真的很想抽你……”王楚钦为了自己的面子，腰也不捶了，甚至还拿着手机下床，把手机竖着贴床边放好，躺在地上当着孙颖莎的面做起了仰卧起坐。
孙颖莎屋里回荡着妙龄少女的爆笑声，一直笑到王楚钦做完10个才停下，没忍住嘲笑道：“哥哥，你也太要强了吧，笑死我了。”
王楚钦白了屏幕里的孙颖莎一眼，臭屁道：“哥腰行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你赶紧歇着吧，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孙颖莎白嫩的脸颊凑近手机，恨不得直接通过手机钻到那边，给他丢人现眼的哥哥拽起来。
“哼哼，”王楚钦倔强的又做了十个，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后面。王楚钦拿起手机，微信恰时弹出来一条消息，屏幕对面的孙颖莎也同时往上面瞄了一眼。
“大群有消息。”王楚钦、孙颖莎同时开口。
愣了一秒，两人看着屏幕笑了，王楚钦抬手把视频小窗，笑道：“我去看看吧。”
点开大群，王楚钦大致扫了一眼，给孙颖莎汇报道：“是刘主席发的，提醒我们集合时间呢，收拾一下出门吧？”
孙颖莎点点头，嫌弃道：“好，你记得洗个澡，瑜伽垫都不铺就往地上躺，脏死了。”
王楚钦屈指弹了下摄像头，佯装凶狠地说：“我屋里的地板比我脸都干净，哪里脏了，你以后别叫小豆包了，叫脏脏包吧。”
孙颖莎不吃这套，拉开跟手机的距离，朝着屏幕挥挥手，唇角微微弯起，粲然一笑：“我要去洗漱了，拜拜！”
说罢，孙颖莎飞快地按下红色的挂断键，然后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拿上浴巾哼着歌冲进浴室洗澡。
王楚钦看着屏幕映出来的自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小声嘟囔着：“真是个活祖宗啊……”
手机扔到一边充电，王楚钦看了眼时间，没再磨叽，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扔洗衣机里开个快洗。接着跑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洗澡环节，洗完出来吹干头发，正好洗衣机也停了，临走前还能再晾个衣服。
等王楚钦和孙颖莎下去的时候，楼下已经有别的项目的运动员在了。在这种人多的地方，王楚钦跟孙颖莎主打一个不熟，俩人一人躲一个角落抠手机聊天。
王楚钦：龙哥怎么还不下来，我好孤独。
孙颖莎：早知道先去找曼昱了，都怪你，非让我一起下来。
王楚钦吃了个瘪，心里更刺挠了，不服地呛回去：我问你走不走，你自己说的走啊，又赖我是不是，不行咱俩再回去各找各哥，各找各姐吧。
等了快一分钟了，孙颖莎还没有回复，正当王楚钦想抬头看看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咚——”，手机响了一声。
孙颖莎：不用了，我姐已经来了，你自己孤独着吧，不奉陪了，再见吧您嘞。
王楚钦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猛地抬头看向孙颖莎的位置，刚才还跟他抱怨的女孩，此刻正跟另一个女孩谈笑风生。
王楚钦眯起眼睛，再仔细一看，跟他联系感情能用到的唯一工具，这会儿也没有出现在孙颖莎手上。王楚钦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把手机揣兜里了，周身瞬间凝起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怨气，小嘴叭叭地在那小声碎碎念：“好好好，孙颖莎你真是好样的，有了姐就不要哥了是吧，这时候的哥你不珍惜，一会儿上车之后的哥让你高攀不起……”
距离王楚钦的复仇计划还剩十分钟，他心心念念的龙哥跟东哥还有梁甜甜终于卡着点出现了。
王楚钦立马跟个跟屁虫似的，贴到龙哥身边一步都不肯离开。
上去体总的大巴，王楚钦握紧手机，他就不信孙颖莎在车上不无聊，等孙颖莎想起来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就故意隔几分钟回复一句，急死她。
王楚钦脑子里幻想着，不小心“嘿嘿”笑出声，吓了旁边的龙队一大跳。顾忌车上还有别的项目的运动员在，龙队拍了拍王楚钦的手臂，小声道：“发什么癔症呢，在那嘿嘿嘿，吓我一跳。”
王楚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在椅子上坐端正，放低声音回道：“我在想怎么报复孙颖莎。”
龙队牙都快要碎了，才勉强将笑声憋在喉咙里没发出来。由于憋的太狠，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在王楚钦不解的目光中缓了好几分钟，才努力把自己平静下来。
龙队郑重其事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贴心地嘱咐道：“我就当你刚才给我讲了个笑话，挺好笑的，你以后退役了可以直接再就业去说相声了。”
这下王楚钦再傻也能听出来了，龙队压根就不相信他能报复孙颖莎，不仅不相信，还嘲笑他。
王楚钦委屈地瘪瘪嘴，他想反驳，但面前的人是他最敬爱的龙哥，他不敢。
王楚钦把头别向另一边，不去看马龙，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狠的向龙哥表达不满的方式了。
等人都到齐，大巴车缓缓开走，马龙突然很小声的“哇哦”一句，声音小到只有旁边的王楚钦能听见，王楚钦脑子还没作出反应，耳朵又灌进来一句“真漂亮啊，快看。”
“什么真漂亮，让我看看？”王楚钦没出息地扭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龙队笑容和煦，指着路中间的花坛，笑道：“花呀，真漂亮。”
王楚钦真的在认真欣赏龙哥说的很漂亮的花，眼睛眨也不眨，神情专注地盯着看。
马龙身体微微向后仰，贴心地给他腾出更多的空间，那双温柔到能滴出水的眸子，就这样安静平和地看着王楚钦，目光中满是欣慰与慈爱。
这位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喊龙哥的傻弟弟，现在也能独当一面，撑起国乒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