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爹没娘的小孤儿,跑来老子家蹭吃蹭喝还不知道多干点活?”
话音未落,扫帚与掸子便如汹涌的暴雨般无情地抽向他那瘦弱的身躯。前几年他尚年幼时,面对这般毒打或许还会出于本能地扬起胳膊试图躲避。然而此刻,他只是眼神空洞而漠然地承受着这一切,仿若灵魂已抽离体外,只剩一具躯壳在默默挨打。
深红色的血液缓缓地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途经嘴角,最终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之上,发出令人心碎的滴答滴答声,似在诉说着他无尽的悲哀与苦难。
“和你娘一样的臭血,就因为你爹娶个妓女生出你这么个杂种,老子卫家的名声全栽了!”
这次是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上。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身体的剧痛让他没能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哼。这微弱的声音却好似点燃了身后那男人心中的怒火,使其更为恼怒,于是又毫不留情地挥出一鞭,似要将所有的怨恨与不满都宣泄在这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的身体终究是太过脆弱,在这接二连三的重击之下,再也无力支撑,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而此刻,他那脏兮兮的手心却紧紧地攥着一枚铜钱,仿佛那是他与这世间最后的一丝联系,是他在这黑暗深渊中仅存的一点慰藉。
“小杂种,快说,你娘是贱人,说了老子就给你饭吃。”
男人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恶意与嘲讽。他却仿若未闻,只是蜷缩着那小小的身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外爬去,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后面的男人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大步上前扯着他的头发将他像拎小鸡般拎了起来。
“老子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你为什么不回话!”
男人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眼神中满是厌恶与憎恨,随后狠狠地一口啐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他妈的,和你娘那个贱人长得那么像,没有一点像我卫家,你到底是不是你爹的种,还是你娘和哪个野男人的种。”
那一口老痰带着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可他只是微微颤抖着抬起衣袖,静静地抹去脸上的污秽,而后用那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男人,尽管他那小小的身躯在男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反抗。
男人像是被他的眼神刺到了一般,心中竟泛起一丝寒意,却仍强装镇定,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这小崽子,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他躺在地上,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男人见他依旧不吭声,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抬起脚就想朝着他那毫无防备的身体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老仆匆匆赶来,老仆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见状,老仆赶忙伸手拉住男人,苦苦哀求道:“老爷,莫要再打了,若是打出个好歹,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男人冷哼一声,那声音中满是不屑:“这小杂种,打死了才清净。”在老仆的百般劝说下,男人这才极不情愿地罢休,带着满心的愤懑甩了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老仆缓缓转过身,目光中满是怜悯与同情,看向他那凄惨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仆知道这是原来的大少爷唯一的儿子。可在大少爷执意娶一个妓女之后,卫家就把大少爷除了名。听说大少爷去了他国,可终究结果如何,眼前的孩子如何找到卫家,大少爷和他娶的妻子又何结局,老仆就不得而知了。
老仆从袖口偷偷拿出半个馒头,那馒头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如此珍贵。老仆轻轻地递向他,随后转身默默而去。
他用尽全力,缓缓撑起那虚弱不堪的身子,伸出满是血污与尘土的手,颤抖着接过那半个馒头。在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的闪电。他深知,在这充满恶意与冷漠的卫家大宅里,唯有眼前这位老仆还尚存一丝人性的怜悯。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馒头,一点点地啃食着,每一口都咀嚼得极为缓慢,仿佛在品味着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又似在从这小小的馒头中积攒着活下去的力量。
待体力稍有恢复,他便拖着那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身躯,朝着柴房缓缓挪去。
卫家的家丁们看到他这副模样,纷纷投来鄙夷与不屑的目光,那目光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伴着声声嘲笑,割在他的心上。然而他皆视而不见,他的心中早已明白,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他的地位比那看门的狗还要低贱,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可他又能如何?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资格去谈仇恨,才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回到柴房,他在那杂乱的柴堆中努力寻得一处稍暖之地,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般蜷缩起来。伤口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阵阵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痛苦足以让常人昏厥。可他只是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却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柴房那狭小且漏风的天窗,透过它,能看到天空中寥寥的几颗星,那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在这无尽黑暗中为他点亮的几盏希望之灯。在这仿若永无尽头的黑暗与屈辱中,他默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尽管他深知,明日的黎明于他而言,或许又是一个被阴霾笼罩、见不到日光的黎明,但他依然怀揣着那一丝希望,如同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紧紧抓住最后一块木板,等待着风平浪静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