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遥远到他已经快忘了的春天。
“五弟,五弟!”
凌基转过头,是大老远就拎着一提糕点的凌丕,“瞧瞧这是什么,我刚从老大那抢来的,你不是说你爱吃世子府上的糕点吗,今天老大喊我去他那,我就顺带抢了一盒子。”
凌基笑着,“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大哥毕竟是世子,还是遵些礼数为好。”
“世子?去他的世子吧,老大不就比我大了那么几天,让他坐着了世子之位。”凌丕白了一眼,然后从手中精致的锦盒中取出一块龙须酥,“管他作甚,快吃快吃。”
凌基接过凌丕手中的龙须酥,轻轻放入口中,那细腻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散开,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与清新的花香。“嗯,味道果然不错,还是二哥有心。”
凌丕哈哈一笑,在凌基身边坐下,“只要五弟喜欢就好。说起来,最近宫里事情可不少,你别总是闷在自己院子里,多出去走走。”
凌基微微点头,“二哥说的是,我只是觉得宫中的纷争无趣,不想卷入其中。”
“这怎么行?你虽无心世子之位,但也得为自己日后打算。你看老三老四,哪个不是明争暗斗的。”凌丕皱着眉头劝道。“你说你无心世子之位,可他们不会管这些。”
凌基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二哥,我志不在此,只愿能守着自己这一方小天地,看看书,练练武,便足矣。”
凌丕看着凌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凌基的肩膀,“罢了罢了,你这性子,我也劝不动。不过,若是有人欺负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不会轻饶。”
凌基又轻轻拈起一块龙须酥,送入口中,微微眯眼,似在品味糕点,又似在思索着什么,少顷,他抬眸望向花园,轻声道,“二哥,你瞧这春日盛景,为何宫中众人大多视而不见,仿若被什么蒙住了心窍?”
凌丕顺着凌基的目光随意瞥去,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应道,“还能为何?他们皆被那名利的枷锁禁锢,心思早被权势地位搅得混乱不堪,哪还有闲情逸致来赏这花开花落。莫说旁人,单看老三老四,整日一门心思死死盯着那世子之位,怕是连这花园的路径都因许久未曾踏足而快忘却了。”
凌基听了,微微蹙起眉头,轻叹了口气,“如此殚精竭虑地追逐,真的能换来心中所求吗?于我而言,这般争名逐利反倒不如眼下这一刻,与二哥你共享这糕点,共赏这美景,这般安宁平和才是真正的珍贵难寻。”
凌丕闻言大笑起来,“五弟啊,你这想法可真是与众不同,洒脱得很呐。不过,你说得倒也在理,若你我并非生于这处处受限的宫中,或许真能如那自在飞鸟,活得更加逍遥随性。”
凌基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二哥,若真有那么一日,能彻底摆脱这是非纷扰之地,你心中可有想去之处?”
凌丕一手托腮,略作思索,片刻后眼中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呀,早听闻宋国江南水乡宛如人间仙境,那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乌篷小船悠悠晃晃,还有那琳琅满目的美食与如诗如画的美景,只消想想,都觉得比这宫墙内的日子惬意自在不知多少倍。五弟,你呢?你想去何方?”
“二哥去的地方,就是没有纷扰之地。”
凌丕微微一怔,随即展颜笑道:“五弟这话,可是要与我生死相随了?哈哈,好!”
凌基认真地点点头,“二哥待我情深义重,我自然是要与二哥相伴。只是这宫中波谲云诡,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是啊,凌丕知道,他们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们生在齐国,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凌家人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废物顶着凌姓苟活于世。
整个世子之争素来如此,胜者是世子,得到整个大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无上的权力,一言一语之间就可以决定整个大齐的命运。可输的人…输的人同样会输掉所有,输掉王子的身份,输掉拥有的富贵和权力,输掉凌姓,然后输掉性命。
凌丕其实也很久没有自己踏上花园的路上,只不过这次恰好凌基在花园罢了。
他本质上和老三凌乾还有老四凌笮没有任何区别,他也对世子凌丞的那个位子垂怜不已。他只是在五弟面前掩盖了野心而已。
生在凌家,又有哪个王子不是巨蟒,又怎么可能不去为了王位而努力?
凌基其实也知道,凌丕说的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不可能会去江南水乡,他们两个大齐的王子,和普通人一样悠哉的生活,身为王子,就要有王子的宿命,要么万人之上,要么成为其他王子上位脚下踩着的枯骨。没有别的结果,就算他凌基一直不参与斗争,一直在自己院中,足不出户,胜者已经不会放过自己,除非说…
除非胜者是凌丕。
“二哥,你要回去了吗。”
凌丕嗯了一声,拍了拍锦盒,“五弟你先吃着,要是哪天还想吃龙须酥了就喊二哥,二哥再去老大府上抢去。”
凌基还想纠正说那是世子,可他却突然不想这么说了,他也想和凌丕一样喊世子凌丞一声老大。
大齐从来就没有什么必须嫡长子继承王位之说,谁说必须是凌丞才能继承王位?这世子之位,他凌基的二哥又凭什么坐不得?
“二哥,你说,如果老大的府变成了你的府,我是不是就可以天天去你府上吃龙须酥了。”
凌基对于龙须酥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的钟爱,可又极为挑剔,只有世子府的龙须酥最合他口味。
凌丕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就为了一口龙须酥?”
“不,”凌基笑道,“是因为有二哥你,才有的龙须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