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孤城临海而立时,阎铁珊已经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在老实交代所有后,阎老板以他出色的能力脱颖而出,成功被招安,成为为皇家办事的一员,由于他超凡脱俗的经商天赋,胭脂当下拍板,珠光宝气阁未来依旧由阎铁珊掌管,不过由皇家收编。
阎铁珊表示适应良好,有了一层皇家的身份,他很心安。
“真好,咱家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但结合阎铁珊的过往,想一想分崩离析的金鹏王朝以及携款而逃的金鹏王室,这话听起来有些晦气,于是阎铁珊也只在心里想想。
陆小凤那日潇洒表明自己愿意继续管一管这些麻烦事后,胭脂便毫不客气地将人支使得团团转,毕竟无论什么事,有气运之子的加成,往往最终都会偏向一个不错的结果,当然,他身边的人会怎么样,那就不能保证了。
于是,这一次,阎铁珊的搭档理所当然的是陆小凤,两人带着公主的信物,乔装打扮赶去南王的封地,顺带去一趟南海飞仙岛,见一见那位声名远扬的白云城主。
而胭脂,则要试一试皇帝给她的那块能调动锦衣卫的鎏金令牌,在江南好不好使了。
朱翊钧当初有言,能不能调动地方上的锦衣卫要靠皇姐自己的本事。
这话说得看似不负责任,但其实也表露了如今大明皇室的窘迫。
锦衣卫为太祖所创立,绣春刀、飞鱼服,一颗忠心向朱明,监百官、抄九族,是直属皇帝的组织。
但水滴石穿,再威风的组织也会渐渐走向衰落,尤其还是这种天然与百官对立的皇权象征。
锦衣卫的权柄不断衰弱,其实也是皇帝的权柄在受到限制。各地锦衣卫是皇权的在地方的延伸,是皇帝的手与眼,但现在,皇帝太穷了,眼睛就模糊不清了,手也不能抓握自如了。
还是那句话,不给足了待遇,谁给你卖命?
医药费、武器损耗费、抚恤费、立功赏银、规定的俸禄薪水……太祖当年可都是给到位的,这才有了令百官噤声、使小儿止啼的专业抄家灭族一条龙的锦衣卫。
但现在,俸禄发到位就算不错了,发多少钱,干多少事,一切凭薪而动,不会有人真的欠债上班吧?不会吧?不会吧?
反正地方上大部分锦衣卫在一个勉强运转的状态,每个月记一记当地众所周知的事件交上去,就算对得起发的俸禄了,至于玩命?发了几个钱啊这么拼?
胭脂要调动这样一群锦衣卫,单凭一块令牌是远远不够的,唯有真金白银,才能唤醒热情。
金鹏王朝的财富,青衣楼的积累,以及珠光宝气阁的收益,大部分都要真材实料地砸进去,那么,就要稍稍让小皇帝等一等了。
当然,也不能让出钱出人的小皇帝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胭脂专门挑了一些短期不好变现的古董字画、还有一些冲门面的珍珠宝石送到京城里去,让小皇帝知道,只要多投入、耐心等,收益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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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皇帝望眼欲穿中,第一批财货终于悄无声息地运到了京城。当一排排箱子打开时,小皇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珠光宝气动人心魂。
家大业大、非常识货的花满庭看着这一箱箱的宝物,神色有些微妙,这些大多好像都是看着贵,但定价比较玄之又玄的东西啊。
没注意到一旁清隽的花翰林的奇怪神色,小皇帝一把捞起一捧光洁玉润、足足有龙眼大小的珍珠,仔仔细细地凝视着这捧珍珠。
一旁的太监王安觉得皇爷此刻心情定然不错,于是谄媚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奴可看了,这桩桩样样,都是上好的珍品啊!”
朱翊钧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随手把珍珠丢进箱中,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那珍视的劲。
他淡淡道:
“朕为九五至尊,受万民奉养,龙袍上缀的珍珠也不过这一半大小,这儿的桩桩样样,都比朕的内库好上十倍百倍。”
王安低着头,心想:“皇爷的内库空得连耗子都懒得进,随便什么东西也比那空荡荡的一团空气要值钱啊。”
心里想着大不敬的话,但王安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缩着身子,努力在皇爷面前降低存在感。
看着一旁耷拉着脑袋的王安,小皇帝眯了眯眼睛,也不多言,立刻下令道:
“王安,朕令你将这些财物秘密运到内库中,登记造册,不得有误!”
王安立刻跪倒,诚惶诚恐道:“奴遵旨!”
等王安指挥着内侍悄无声息地把宝贝抬到内库后,他亲自开始一一登记这些珍宝,等登到那一觞珍珠时,他看似无意地打翻了珍珠,在众人俯身去捡拾珍珠时,王安悄然地把一颗珍珠藏在了袖袋里。
“哼,替皇爷办差,诚惶诚恐也没多少赏赐,不如我自个儿拿!到时候要是真被发现数目对不上,就推到这群内侍头上。”
王安在小皇帝面前向来是一副垂头弯腰的可怜模样,但只要离了皇帝,作为宫中的大监,可别提多趾高气昂了。
宫里的小太监们,哪一个都要喊他一声爷爷,还要把辛辛苦苦得来的月钱交一大半上去。
“天子不像天子,官员不像官员,天底下的世道竟然倒反天罡到了这个地步!
花卿,你说,这群人把朕看成了什么?朕是不是成了要饭的,是不是还要跪着谢赏啊?”
说到最后,小皇帝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
跟着这批财宝一块送到的还有皇姐的亲笔书信,信上说了南王的异动以及各级官员的藕断丝连,其中种种,无一不令小皇帝怒火中烧。
花满庭作为小皇帝的心腹爱臣,自然也看了信,尤其他本就在江南长大,在花家从前没有做官的子侄时,所遭受的种种排挤欺压他也是一清二楚。
他沉声道:“除却江南,南王那边不得不防,只是南王手上无兵无权,他就算策反南海飞仙岛的叶孤城,又有何用呢?”
朱翊钧皱眉道:“皇姐在信上说,那叶孤城还是个顶尖的剑客?”
花满庭点头,道:“不错,那叶孤城有一剑名为‘天外飞仙’,据说一剑既出,如青天白云、若白虹贯日,令人无处可挡、无处可防,因此江湖人称其为‘剑仙’。”
朱翊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
“如此好剑,若控剑者对准的是朕,即使是在重重高手的皇宫大内,也未必拦得住这般人物的行刺。”
花满庭神色一惊,道:
“恕臣失言,若是陛下……那也是由辅国重臣、皇亲宗族共同选择人品贵重的皇家血脉登临大宝,南王一脉骄奢淫逸,这……怎么也落不到他们去。”
小皇帝抬头望着一轮明月,幽幽道:“朕也很想知道,朕这位南王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