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路,在南雪外婆家百来米处,近的很。傍晚的风,吹拂着南雪的秀发,那晒了一整天的脸庞,此刻仿佛又黝黑了些,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露出同暮色一般肃静的神情。南雪坐在车上,阿叔开着车,照例地你不言我不语。街上,车辆开始多了起来,许是这会儿正是下班的点儿,而这个十字路口,刚好是通往城区十面八方的交通要道,自然的,人便多了起来。光说这一公里外的电子厂员工,少则也有三四百号,每天都得从这儿来来往往,自然的,路口就热闹起来,南雪一点也不惊讶。若这会儿不是暑假,那人群中骑着自行车的学生队伍中,便会多一个自己的身影,南雪想着,阿叔的车早已开到了二马路口,阿叔左右转动着那又扁又大的毛发稀疏的头,似乎在找什么。
二马路是一条老式商业街,往前五十米左右,是三马路,这一条,是历史最悠久的商埠,据说建市以来就有了,算年龄,南雪还没有三马路大哩。三马路直走,到了店铺的尽头,往右拐进去路口,便是另一条街,叫“翠鸟街”,名字倒是跟鸟儿挂钩,实际上,这条街卖的,并没有小鸟这号小动物,而尽是一些款式新颖的服饰,价格适中,每年过年过节,阿姐便会带着南雪来这里逛逛,至于买不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女生嘛,消遣方式跟男生是大不相同的,她们只要在街头逛到巷尾,注意力在款式各样的衣服中穿梭,什么学习的压力、生活的不顺啊,统统就消失了,回到家,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便油然而生。或许,这就是女生喜欢逛街的秘密吧。
要南雪说,每次阿姐约她逛街时,最期待的不是逛街,而是逛完街后,阿姐带着自己去“觅食”的环节,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不睡觉的猫头鹰,大半晚上被领着出去觅食那般欢喜。觅食的地点,主要集中在二马路路口、“翠鸟街”的街边以及三马路的街头等地方,除此之外呢,诚信大厦附近,也有超多好吃的小摊,摊主白天不来,等到天色变暗了,他们才慢悠悠地推着装满货物的小推车,在各个路口聚集,有时是甜品店的路口,有时是奶茶店的路口,哪儿不赶人去哪儿摆,哪儿生意好就在哪儿站住脚。这些小摊里,卖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有传统的当地小吃:麻辣烫、卤鱼蛋、花生格子饼、钵仔糕、煎豆腐等,也有隔一段时间便突然出现的所谓的“新品”,有时是凉粉,有时是烤鸡,谁也说不准。有时吧,你吃了一会,第二回特地赶来,却发现小摊不来了,于是,大半夜的只得悻悻返回家中。南雪最喜欢吃的,是诚信大厦往左直走二十来米的“应式凉皮”,他们家的凉皮,酸辣可口,青瓜丝儿呢,也是削得粗细得当,就连花生米都炸得酥脆适中。第一次阿姐带着光顾这家店时,南雪便深深地爱上了这盘样貌普通,尝起来却令人口水直流的凉皮。他们家还卖凉虾、凉粉之类的,听说口感不错。
车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看来阿叔已经找好位置了。
“阿妹,就在这儿摆摆看吧。”阿叔边说着,边卸下了货物。南雪带带地看着眼前同她一样忙着摆摊的其他人,有买衣服的小摊,这会儿,摊主小姐姐正满头大汗伏着身子抹黑从黑色的塑料袋里取出衣品,往移动衣架上挂。有卖淀粉肠的,三块一条,摊主好似不用准备什么似的,一来,把那张红色的长凳放下,人坐着开始刷起手机来。他家隔壁,还有一个小伙子,大张着双手,把一张白底的布平铺在地面,拎起大黑塑料袋,一撒,各色各样的手机壳落了一地。
“南雪,你摆着,阿叔就回去了,待会儿十来点过来载你。”
“好,阿叔。”南雪目送着阿叔离去的背影,转过身,埋头理着货物。
“阿妹,这儿不能摆。”南雪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头顶着爆炸头、双下巴的中年妇女,双手交叉抱胸,神色严峻地盯着南雪。
“啊......”南雪懵了,这也没碍着谁的道儿,怎么就不能摆摊了呢?正犯难呢,眼前的妇女又开口了。
“阿妹,要摆也行,这样,你看,你在我们家门口摆,我给你个便宜价,一个月三百就行了。也不用急着今天交,明天摆摊带来就行。”说完,自顾自地走进了店内,留下一头爆炸头的微胖身影。
“这摆摊还要收费,一个月三百块,那......一天不得十块钱。这还没开市呢,十块钱都不带挣到,就得交十块钱,今晚能够挣到这笔钱吗?”还没开摊,一阵烦躁袭上心头,惹得南雪顿生暴躁,一股气憋着,闷在心里出不来。
把发箍、发夹等单品摆放完毕,南雪坐下,拿起水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汗珠,一滴又一滴从鬓发渗出,滑过脸颊,一滴又一滴,落在膝盖上。剩下燥热的风,闷得人喘不过气,再加上刚刚那一茬,南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团火呼之欲出。
“这个发夹多少钱?”一个妆容精致、穿着碎花长裙的小姐姐,温柔地问道。
“噢......三块钱一个。”南雪拿出镜子,放在小姐姐面前,笑嘻嘻地招待着。眼前的小姐姐,眼睛好大啊,眼睫毛好长啊,白皙的面庞上,两颊粉扑扑的,嘴唇红润润的,那声音,更是嗲嗲的,一说,连同为女生的南雪都为之倾倒。原来,人真的对美好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啊,原来,不止男生喜欢看美女,女生也爱看呢!
小姐姐把一卷棕色的卷发团团围成一个圆,随即把夹子把住,露出渗着细密汗珠的洁白颈部。
“呐,小妹妹,三块钱给你,谢谢啦!”小姐姐笑得那么甜,那么俏皮,南雪的心,被这位美好的陌生人融化了,先前那股燥热顿时消散,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今晚开张了,真好!这个夹子成本一块钱,挣两块钱,今天还得再卖四个,才挣到一个摊位钱,咳咳......南雪,加油吧!”南徐又坐了下来,脑海中,刚刚那个小姐姐的美好还未散去,南雪咀嚼着这份美好,为着那美好的笑容,也为着她是今晚的第一个顾客,更为着她那灵动可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