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林时明一日之内就受到了两次打击。
而且每个打击都让他想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
戌时末,最后一名考生也入了号舍,考场的大门彻底封上了,几队兵丁按着规矩穿梭在号舍间巡视。
林时明自觉掉了大面子,也不敢下去再和那些大头兵吹牛扯皮了,可怜巴巴的窝在房顶就打算这么睡一晚,也算是顺便帮他们看个场子。
只是他躺在屋脊上刚闭上眼,下面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时明。”
是陆予熙在叫他!林时明霎时睁眼起身,果然看到陆予熙披着玄色的大氅,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就站在院子里看他。
林时明当即飞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陆予熙身前。
“你怎么来了?”
会试的三场考试都是提前一天入场,第二天考一天,第三日一早再出场。这一天两夜的功夫里,考场是完全封闭的,就算里面发生了火灾要烧死人都不能开门。
林时明作为负责考场秩序的人,自然也得跟着在里面待着不能走,但陆予熙这个主考官却是不用。要知道,封了考场之后无论是谁,考完前就都不能出去了。
看着眼前甚是诧异的林时明,陆予熙莞尔,“我来陪你。”
林时明眼睛都亮了一个度,他赶忙往四下里看看。这里虽然是划给林时明单独暂住的院子,但周边也有不少人在按规矩巡视。
今日本来就丢了面子,他更不想让这群满眼亮晶晶看八卦的人来围观他和陆予熙的相处,所以林时明干脆拉住陆予熙的手,把他往屋里带。
“咱们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屋关上门,外面瞬时出现了不少充满可惜的叹息声。
“... ...”
气死了气死了!这群大头兵,一个个看着敦厚老实,但都一肚子坏水!明明都知道实情,还撺掇着让我跟他们吹了好几天的牛,还一个劲儿的鼓掌附和!
现在又想看我好戏是吧?
林时明也顾不得还丢着脸呢,当即就准备出去和他们打一架,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将军的威严!
“时明!”
陆予熙伸手,却半点残影都没留住。
“放心,这里动手考场听不到。我去打他们一顿就回来,不会出事的!”
林时明开了门就又冲出了房间,外面很快就响起了各种闷响和嘎吱声,还有一阵阵的求饶、哀嚎和怒骂。
“看,让你们看!”
“将军!属下们马上就走...”
“走?太费时了,还是让本将军把你们都踢出去吧!”
“啊!”
“不收拾你们一顿,你们还真以为我怕丢人就不敢出门了呢!”
“错了错了,属下知错了...哎呦我的屁股!”
“本将军是下面的怎么了,下面的也能打的你们落花流水,五彩缤纷!”
“是是是!将军快放开属下的胳膊吧,断了断了!”
... ...
陆予熙站在房里,无奈的看着林时明以一敌众,直把门口那群想看戏的给打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一个都没逃掉。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各种声音平息下来,林时明拍整着袖子,通心舒畅的又进了房门,高兴的直嘚瑟。
“瞧见了没?这就是本将军的实力!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陆予熙笑着哄他,“看到了,我的小将军果真英武,无人能及。”
“哼!那是!”
林时明的羞赧与尴尬来的快去的也...有些快,一顿发泄之后,这股子天下我第四的得意劲儿就又占领了高地。
见他恢复了精力,陆予熙也终于放下心来,抬手拉着林时明往里走去。
“好了,快些洗洗手,我给你带了宵夜。”
“什么宵夜?”
林时明三下五除二的就洗了手,也不擦干就直冲着食盒去了。
陆予熙看着他眼睛都快贴到食盒上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把两碗玉米粥和几碟子小菜一一摆上了桌。
“太晚了,我就没让人做太多,怕你积食。”
今日晚饭吃的早,林时明早就饿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就提着筷子把菜往嘴里塞。
“慢些吃,都是你的。”
陆予熙并不饿,只端着碗粥慢慢喝着,时不时的给林时明加上几筷子菜。两人就这么一个迅猛一个优雅,倒是同时放下了碗筷。
吃饱喝足,林时明心满意足的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看陆予熙有条不紊的整理着残局。
“这里要封闭到后日辰时,你来陪我,父皇没意见?”
“父皇不会有意见的。母后午后听说了今早的事,说要给你我报仇,直接就把父皇从凤仪宫赶出去了,父皇现在估计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让母后消气呢。”
“真哒?”
陆予熙轻笑,“不骗你,我替你看了父皇被赶出去的样子才过来的,这宵夜也是让母后的小厨房准备的。”
好好好!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也轮到他看隆运帝的笑话了!
“怎么样,现在知道父皇被母后赶出去,总算是消气了吧?”
“我早就消气了!”
“好。”陆予熙也体贴的不拆穿他,收拾好桌面后就过来拉着林时明的手让他起身,“刚吃饱别躺,咱们去走一走,消消食。”
“也行。”林时明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就在这附近走走吧,别去打扰考生了。”
*
二月里虽然不像寒冬腊月那般冷的刺骨,但昼夜温差大,夜里也是能把人冻着的。
隆运帝今晚没能进了凤仪宫的门,只能孤零零的在宣政殿的窗前往外看,抬头就是半个月亮和几粒明星。
“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
隆运帝紧了紧黎安给他披上的披风,脚步却没有挪动。
“太子去陪太子妃了?”
“是。”黎安笑的谄媚,“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感情和睦,都是陛下赐婚的缘由啊。”
隆运帝笑着指了指黎安,“你这奴才,惯会说好话。”
“奴才这也是句句真心。”
隆运帝笑了两声,踱步回了御案前,拿起一本奏章来随意翻看。
“这几日弹劾太子妃的奏章不少吧?”
“约莫,也有几十本了。”
“哼,几十本?他们这是觉得朝堂上出现了一个地位高又不走寻常路的人,不好应对。是被太子妃给吓怕了。”
黎安弯腰,不敢接口。
“瞧瞧,‘太子妃行事狂悖’,狂悖?这就狂悖了,那下个月见了朕这个更疯狂的君主,是不是就直接要血溅朝堂,撞柱谏言了?”
黎安赔笑,腰弯的更低。
隆运帝冷哼,“都是些利欲熏心,不尊法理之辈,撞死也算他们死的体面了。”
殿内的蜡烛晃动着火苗,轻微的爆裂了一声。
“黎安,朕记得,老六是五月初三成婚?”
“是,陛下。”
“准备准备,就别给安王参加这场婚宴的机会了。”
“奴才明白。”
“还有佛陀山那边,也该回来走她的最后一程。”
“按陛下的吩咐,已经有心怀不轨的官员为太后回京找到理由了。”
隆运帝满意点头,“就在安王结束的时候吧,也让这逆子看看,当初他踩着华悯太子讨好的老太婆,会不会费心救他!”
“奴才遵旨。”
“传信漠北,让他们把秦氏一族上下给盯好,一个都不能漏。叫他们多活这四年,已是朕的耻辱。年底事成,第一时间就让他们全族,为我儿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