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着开门声儿,高天齐朝门口凝目一看,来人是隔壁财务科的科长,名叫马秀兰。
他从小就认识此人,一直管她叫马大姨。
马秀兰神色慌张地进门就问道:“天齐,我刚才听到一声巨响从这屋传出来,你听到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马大姨,是我爸之前坐的升降转椅的气压坐杆炸了。”高天齐语气很是淡定。
“啊……”
马秀兰一听,顿时有些花容失色,目光转向高天齐的屁股,关切地问,
“炸着腚了吗?”
“没有!就是吓了一跳。”
高天齐下意识地把屁股缩了缩,咧了咧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哎哟!没炸着就好,我在隔壁屋都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马秀兰来到炸得面目全非的座椅旁,看到鼓了包的钢板时,喃喃道:
“多亏了这块钢板呀!要是没有这块钢板,腚就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主任牛大庆着急忙慌地快步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咋回事儿?什么东西炸了?”
“牛叔,是我爸之前坐的升降转椅坐杆炸了!”
高天齐边解释边指了指一旁已成伊拉克成色的座椅。
“啊……”
牛大庆看着炸裂的座椅,瞪着眼睛惊讶地喊道。
接着,他同样把视线转向了高天齐的屁股,问道:
“腚没事儿吧?!”
“没事儿!”
高天齐摇了摇头,并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你看,完好无损!”
看到人没事儿,牛大庆遂放了心,大大咧咧说道:
“我说咋这么大动静儿呢!刚才我正在厕所撒尿,一听见爆炸声,吓得我都尿中断了!”
一旁的马秀兰斜了他一眼,提醒道:“老牛,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守着孩子别这么粗鲁,张口厕所闭口尿的!”
“天齐是个爷们儿,又不是娘们儿,不碍事,”
牛大庆有些不以为然地边说边朝高天齐挤了挤眼,
“是吧?天齐!”
高天齐咧着嘴,既不好点头说是也不好摇头说不是,只好尬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
牛大庆和马秀兰都是父亲生前的老部下,老伙计,老搭档,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跟自己亲人差不多,在他们面前自己一直是个孩子,对于这种怎么回答都是要得罪人的问题,他实在是不好直接表态。
牛大庆走到面目全非的椅子旁,嘴里嘟囔着:
“我就说贾富贵送的东西没好东西,你爸偏不听,还偏要坐,多亏没伤着你,要是伤着了,你们爷俩儿算是都折在他手里了!”
“我说老牛,你真是牛嘴里吐不出象牙!高厂长刚没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马秀兰白了一眼,嘴里埋怨道。
“呸!呸!呸!”
牛大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得体,连忙纠正道,
“天齐,你牛叔是个大老粗,但是话粗理不糙,要不是你爸上了贾富贵的当,你爸不可能得脑溢血。”
“贾富贵?上当?”
高天齐一怔。
好熟悉的名字。
“是不是那个靠造假起家的贾富贵?”他开口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
牛大庆顿了顿,接着说,
“现在也不用瞒你,你爸给贾富贵贷款作担保,有人传言贾富贵跑路了!你爸听说这事儿以后,就开始整天着急上火。”
高天齐听到这句话,脑袋里嗡地一响,就在刚才他还觉得工厂的资产负债率不错,没想到暗地里还埋着这么一个大雷。
他扭头看着马秀兰,眼神里好像在问这是不是真的?
面对新厂长的目光,马秀兰点了点头:
“是有贷款担保这回事儿,不过贾富贵是不是真跑路,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只是有人说已经好些天不见贾富贵的人影儿了。”
“贾富贵现在还做假酒和假方便面吗?”高天齐问道。
在他的记忆里,贾富贵曾经因为生产假冒茅台酒、假冒五粮液酒、假冒康师傅方便面被政府查处过,罚了不少钱,还险些进了局子。
“早就改行做日化产品了,之前他造假冒伪劣酒水食品差点坐了牢,事情平息后就转行生产牙膏香皂洗发水之类的东西了。”牛大庆回答道。
“还是做假货吗?”
牛大庆摇了摇头:“不能算是假货。他厂子的主要业务是给人家贴牌加工。另外,自己还做一些只面向农村市场的杂牌货,什么潘婷婷洗发水、云南百药牙膏、力土香皂之类。”
马秀兰很是不屑地瞥了牛大庆一眼,一脸鄙夷:“他那些东西跟假货有什么区别?”
“是没啥区别,可人家没有直接假冒大牌货,至少没有人告他了。”牛大庆反驳道。
“也就是欺负农民没文化,维权意识差,要是卖到城里,这个贾富贵早就被抓去坐监狱了!”
马秀兰有些忿忿不平地回怼了一句,然后朝新厂长道,
“天齐,贾富贵厂里的生产设备都是咱们厂设计生产安装的,这都多少年了,尾款到现在还没付清!”
高天齐眉头一皱,追问道:
“马大姨,我刚才看财务报表时发现有不少长期挂账的应收款项,是不是与贾富贵有关?”
“得有一半是他的,要是把他欠咱们厂的钱都要回来,全厂职工能过个肥年!”马秀兰怏怏道。
牛大庆则有些不以为然,接过话茬儿,跟高天齐解释道:
“不过,这老小子也没赚到什么便宜,他厂里的设备都是由咱们厂负责维护、维修,这些年光维护维修、配件费咱们也赚了他不少钱,你爸之所以不追着他讨债,还给他做担保,主要目的是为了维护住这个老客户。”
高天齐听了这些话,略作沉思,说道:
“牛叔,马大姨,我爸曾经告诉过我说这些年厂子一直不怎么赚钱,好几次想过关停,但一想到厂里跟着他吃饭的300多号工人,每每下不了决心。
现在,我爸走了,我又刚接手,很多情况也不了解。
明天上午咱们召集一个中层干部会议,大伙儿商量商量下一步该这么走。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他向牛大庆和马秀兰投去了征求意见的目光。
“非常及时!非常好!老厂长突然离世,大家都觉得没了主心骨,现在全厂军心不稳,这个会非常有必要开,我这就去下通知。”牛大庆赞道。
“麻烦牛叔了,”
高天齐很是客气,然后对马秀兰说,
“马大姨,我刚才看财务报表时发现厂里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你回去算算,补发这些工资需要多少钱?”
“我这就回去算。”马秀兰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办公室后,高天齐迫不及待地开始继续深入研究这个吊炸天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