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衙。
杨韵和沈栩安来到了城中的云客来酒楼前。
“到这儿是……”
沈栩安仰头看了眼。
“张夫人在里面等着我们。”杨韵压低声音道。
张夫人?
沈栩安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到上二楼,进雅间,看到桌边坐着的蓝袄妇人时,沈栩安脸上的困惑更加明显了。
“这位,是张县令的女儿。”杨韵介绍。
张夫人虽然有些年纪了,但身形丰腴,眉目清丽,依然很有风韵。她柔和一笑,起身向杨韵二人行礼。
“张夫人也很困扰。”杨韵甩袖落座,边提壶倒茶,边说道:“于沛文贪心不足,既想要升官,又想夺回昔日失去的,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如意的事?”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沈栩安也坐了下来。
“这是他给我的信。”张夫人自袖中取了一个信封放在杨韵面前,“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却还在痴缠,叫我实在有些没办法了。”
这事,还是陈芙特意去打听,才知道张夫人收到了于沛文的信。
想到这儿,杨韵心里暖暖的。
她兄长真的是娶了一个天下第一好的夫人,却没有福气与夫人白头偕老。
“你是想……”
沈栩安拆了信看。
嚯——
信里面全是在表白心迹。
“用词这么真挚,张夫人如何想?”杨韵探头跟着看完,眸光一扫,望向张夫人,“你若与我合作,到时候可是要把他打得永远不能翻身的。”
张夫人笑了笑,手搭在桌上,说:“我也是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杨韵问。
“我要大人事后助我和离。”
一句话,给杨韵和沈栩安都说得愣住了。
“你要……与段暄和离?”杨韵有些没听懂。
“是啊。”张夫人垂眸,眼睫扑闪了几下,嘴角略微勾起,“成婚这些年,我已经看穿了情爱,不管是段暄还是于沛文,都不想要。”
“但张县令恐怕不会同意吧。”杨韵说。
否则,张万鹏也不会特意把段暄喊回肇县侍疾了。
张夫人眼眸一弯,掩唇道:“自然,我父亲很喜欢段暄,他虽然官途并不顺畅,却很会讨我父亲欢喜,不然,我何苦找杨县丞你帮忙?”
“一言为定。”杨韵将信还给了张夫人。
“你们打算如何做?”张夫人问。
“原本我是打算今夜就去蕲州,毕竟时间紧迫,若他拿到了旨意,一切就都尘埃落到了。”杨韵将茶一饮而尽,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说:“但今天阴差阳错有人帮忙,诏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蕲州,我得回去带个人。”
带谁?
自然是殷菱。
马车自肇县驶出时,马车上坐了五个人。
“喝吧。”
杨韵端着热茶递给殷菱。
“郎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殷菱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杯盏,脸色苍白,声音发颤。
“去蕲州州府。”杨韵并不打算掩盖自己的目的地。
这段时间,殷菱一直守口如瓶,从不肯提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她在别院里还算老实,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仿佛是真把自己当成是外室了。
“呃——”
殷菱捂着肚子,歪倒在了软垫里,热茶撒了一身。
“呀,可得小心些。”
张夫人赶忙扯了帕子给她擦拭身上的茶水,蹙眉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肚子痛还是头疼?”
“是心疼吧。”杨韵说。
殷菱一怔,脸色更加白了,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若是你,就老老实实开口,这马车一到州府,就容不得你再戴罪立功了。”沈栩安侧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斜眸望向殷菱,“现在说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个好下场,若到了蕲州……”
凉丝丝的话语里满是威胁。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殷菱带着几分哭腔说。
“郎君们还是莫要刺激她了。”张夫人眼里闪过心疼,忙顺了顺殷菱的气,说:“这怀了孩子,可不好担惊受怕的,一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郎君们也不想那样吧?”
尤其是……
张夫人余光瞥了瞥杨韵。
不是说,这位肚子里的孩子是杨县丞的吗?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心疼的样子。
“担惊受怕?嗬,我看她是还不够怕。”沈栩安收回目光,单手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眼,“到蕲州只要两个时辰,殷娘子,好好想想吧。”
杨韵重新倒了茶,托着送到殷菱面前,“有些事我不愿意逼你,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所以,今日你不说也就不说了,到蕲州之后,你在旁边看着便是。”
事实上,殷菱的神色已经说明了她的确跟于沛文有关系。
那么……
殷菱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个是关键。
若孩子是于沛文的,那么整个计划对于沛文的打击就更上了一层楼。
“郎君,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殷菱接茶,怯生生地开口,眼泪落在衣襟上,“郎君待我如何,我看得到,也感受得到。”
“你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你可知道,若不是你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今天本该是他赴滁州上任司马!”沈栩安讥讽道。
殷菱微怔,眼里的泪打着旋儿。
张夫人叹了声,说:“这本是杨县丞的私事,既然发生了,你怪殷娘子一人又有什么用?还是少说两句吧。”
天下男人一般黑。
她偏头,端详着杨韵。
虽生得阴柔了些,但眉眼英俊,又前途无量,招蜂引蝶的倒也正常,只怕性子是有些阴鸷。但阴鸷也有阴鸷的好,有他在,与段暄的婚事定能了解。
“张夫人,不怕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杨韵解释。
啊?
张夫人怔住,抬手指了指杨韵,又指了指殷菱,怪道:“既不是,你为何要应下?”
“若我不应,事发那日……”杨韵无奈苦笑,说:“殷娘子就已经被关进女监了,未婚怀孕,依我朝律例,重则徒流刑,她身怀六甲,如何受得住刑罚惩戒?我应了,左右不过是名声官誉受损罢了。”
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殷菱听的。
奈何,这位听了之后,空有满脸的触动,却仍然不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