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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应了朱淼那句话:年轻人之间就是好沟通,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就这样细水长流,也一直保持的不错。

饶是心再大,舍友也能看出来朱淼这几年心思的变化,偶尔调侃他对文老师有意思,索性表白了算了,师生恋放到现在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可每次若是谈起这个话题时,无论上一秒钟他的表情是什么,下一秒钟会直接秒回严肃,然后义正言辞的说一大堆理由,周围的人也早已经习惯他的解释。但是今天,朱淼在看见文小鱼跑出酒吧的那一瞬间,突然联想到刚才朋友们坐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大学四年,没有挂科、没有恋爱,哪怕是个表白也好,等于是耗费光阴,虚度人生。

他今天没喝酒,刚才别人都喝了酒,只有他,一直端着一杯气泡水在自饮,不是他不胜酒力,只是因为他觉得喝酒得是和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才能做的事,但至少现在在酒吧这个地方和一帮自己半年没联系的一帮人喝酒,他不想。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矫情,不过想归想,或许真要是有这么一个契机到了,说不准他会一反常态,比如说现在。

朱淼放弃了内心的翻搅,哪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也罢,至少说出来不后悔。她说明天,好,那就明天,看看今晚之后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还是心之所向、初心未变。

他冲她笑了笑,接着文小鱼刚才的半调侃,说:

“稍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车钥匙。”

这会儿,文小鱼没有拒绝,她听的出来,朱淼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告诉她让她等。

合作时间长了,文小鱼自然了解他的,平时朱淼话不多,说事情也都是商量,或者略带试探,但是如果什么时候他的话变成肯定句,那还是不要反驳的好,必定是白费口舌。

朱淼进去不多时,文小鱼又感觉有些头晕,将身体靠在一旁的树上,头也挨上去,闭上眼睛,想缓一缓,还没两秒钟,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看新闻了吗?那个设计师,听说之前就有前科,好像被抹平了,现在又闹出来这么一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另一个人道:

“没看新闻吗?好像他背景还不简单呢,他这么一出事儿,保准背后大佬最发愁,据说当年他们投标国家园林修复项目的时候,用了点儿手段,背后大佬给他开了三家空头公司,不然他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会一举中标,拿下这么一个大单,几年就变成全球风云人物呢。”

突然,说话的人,声音变小了,但因为离着不远,文小鱼隐约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人继续说:

“我听说他好像和福瑞斯特的高层有点儿关系,要不说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呢,没有大佬支持,他成不了事儿。”

听闻,上一个人带着略带嘲讽的语气,鼻子里先不以为然地哼出出了气,紧接着也压低声音说:

“他这次是自首,我觉得他为什么自首,肯定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可能这学期开始在福瑞斯特实践锻炼的缘故,现在但凡有人提到福瑞斯特几个字,都会引起她的注意,更何况刚刚这个八卦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小鱼会莫名不自觉的想到姜牧野。

正想着往下继续听,进去拿钥匙去的朱淼喊她:

“文老师,这边。”

文小鱼用手撑了一把树干,站直身体,本能地向后望去。朱淼举起手,晃了晃手里拿到的车钥匙,但是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文小鱼嘴角微扬,冲着他走过去。

“文老师,车停在了前面拐角的地方,咱们走两步?”

“行,没问题,走吧。”

离着初目不远的一个胡同里,是平时来逛街消遣的人们自发的停车场地,这里虽然画着停车线,但是不收费用,所以常客基本上都是知道这个地方,早早找好了地界儿。

两人并排走进胡同,转过弯儿,往里走了大约十几米远,朱淼在一处靠墙的位置停了下来,胡同的光线比较暗,文小鱼透过昏黄的光线,看见面前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吉普切诺基。

文小鱼指了指车,看了看朱淼,没说话,朱淼意会,笑着说:

“没错,上车吧。”

说完按了一下遥控钥匙,车子的车灯随即闪烁了一下。文小鱼转到副驾一侧,打开车门要上车。

可能是不经常坐汽车,或者是坐这么高的汽车,文小鱼抬脚第一下蹬了个空,小腿正好磕在了汽车下沿的脚蹬处,本能地“嘶”了一下。同时,胳膊被人扶住,她抬起头,隐约看到了朱淼关切带着担心的眼神,文小鱼见状忙说:

“我这是岁数大了,眼花了,腿也没力气。”

笑着掩饰尴尬,可朱淼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没有,隔了两秒钟才开口道:

“文老师,你别总是说你岁数大,你不就比我才大几岁嘛,年纪轻轻的,怎么总喜欢把自己说的像个上代人似的。”

文小鱼之所以总是把自己高看一个辈儿,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小鱼忽然觉的朱淼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似乎不敢正视她,有时候还有躲闪,如果不是做错事,那只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淼对她有着超出老师的情感。

她自己不会自作多情,在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文小鱼绝不主动提出要和朱淼保持距离,毕竟一旦说了,别说是朋友,师生恐怕都难做,到时候再遇见几个碎嘴的,弄得满校皆知,他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从那之后,文小鱼虽然没避讳过朱淼,但却经常充大辈儿,心想他这孩子不至于对一个长辈下手吧?

“文老师,文老师。”

朱淼的声音将文小鱼拉回到现实中,两人还坐在车里,车子并没有发动,只听朱淼继续说:

“文老师,你赶紧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

文小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都在干什么呢,好端端的又瞎琢磨,她收起飘散了的视线,赶紧抽出身侧的安全带扣,系好后抬头对朱淼说:

“走,出发。”

一路上,两人和平时无差,只不过正好赶上文小鱼嗓子不舒服,话不多,朱淼又是不经常开车,他开车技术中规中矩,虽然表情上没有任何大起大落,但一直保持一个表情才可怕,他现在就属于这个样子。背挺得笔直,眼睛目视前方,一眨不眨,两只手死死握紧方向盘,嘴唇已经被上排门牙咬的发白了。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正好赶上红灯,朱淼缓缓地踩了刹车,车子停在了离着停车线还有两米远的地方,文小鱼侧头看了一眼不露声色呼出一口长气的朱淼,打趣说:

“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不然乘客的情绪很会被影响到。”

朱淼此时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因为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过了几秒才面露尴尬地开口回道:

“开车紧张点儿有好处,现在路况这么复杂,我注意力集中才能更安全,再说了,你不是着急回家吗。”

文小鱼见状,撇嘴一笑,左手伸到他的面前,晃了晃,说:

“跟你开玩笑的,你也没必要这么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啊。”

看着朱淼嘴角上扬,文小鱼继续道:

“这两天在公司怎么样?有什么事儿吗?我这阵子要参与规划图设计,所以有些事儿你们俩得自己解决,要是遇到困难实在解决不了的,你俩找叶静怡,我走之前跟她打过招呼了。”

这时候红灯变绿,朱淼还想着文小鱼的话,手上自然就慢了半拍,此时,身后的车好像在等着投胎似的,刚刚多等了两秒钟,车笛便开始长鸣,文小鱼听着莫名的焦躁,朱淼原本就紧张,听见身后有人催促,更加不知做错,手上脚上也一起忙乱起来。

文小鱼看出来朱淼有些慌,转过头,对他说:

“别管他,有本事让他飞过去,这是等着投胎呢吗?”

朱淼当然听得出来,文小鱼表面在骂身后的车,实则是在安慰自己,从上车到现在,第一次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文小鱼,四目相对,朱淼感受到的是文小鱼久违的关心,心情自然变得平缓,不再顾忌后面的车笛,顺利的起步驶离。

车继续行驶,当文小鱼已经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发出男声。只听朱淼道:

“文老师,刚才你说设计图,我听说咱们设计团队里有吕洲,他昨天......”

话说到一半,他没继续说下去,文小鱼不知道他是因为精神注意力在开车上,本能不再说了,还是因为下面的话题比较敏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他,等着他把下面的话说完。

朱淼感觉到了气氛尴尬,本来就在尬聊的两个人,此时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朱淼眼神游离,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文小鱼,文小鱼还在等着他往下说,自然眼睛也没离开他。朱淼不是什么心理素质高的人,自然接不住她这眼神,感觉手和方向盘之间开始变得滑腻,心跳声仿佛都已经传到身旁女人的耳朵里。

在又过了一个没有交通灯的路口后,朱淼找准时机,避让开身边飞驰的车流,顺势开向了一旁的匝道,找了个道边停了下来。

车停下来,车里的人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朱淼此时是不敢看文小鱼,脑子里后悔刚才的问话,突然文小鱼出声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他是在团队里,昨天他去警局自首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好意思说,对吧,没错,他确实昨晚想对我做点儿什么,但是没得逞,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你既然问,那我跟你说,但是我希望你保守秘密。不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现在学校正在关键的评估时期,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如果一旦因为这件事情发酵,那咱们学校就会被评审组一杆子打死,再之后就要等五年。”

文小鱼说这一段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朱淼,她知道,就算今天告诉他,依照他的个性,不让他外传,他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所以她的眼神带着信任,一个字一个字的跟面前的男孩说:

“我真的没事,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现在要以大局为重,人身安全既然没有受到威胁,我想就先这样吧,下面的事儿我会注意,我男朋友也会注意的。”

文小鱼这句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寓意主旨也在此。她看到朱淼脸上显现出的惊愕表情,内心也猜出个大概,然后不等对方开口继续说:

“朱淼,老师希望你能够继续深造,研究生考试今年失利了明年可以卷土重来。她停顿了一下,怕是朱淼听了之后消化不了似的,不露痕迹地往下说:

“今年你先工作,利用工作之余准备二战,怎么样?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考到咱们学校,南方好大学多的是,出去多见识见识总归是好的。要不然今年我跟曲教授打个招呼,你去考他那边。”

欲盖弥彰,说多解释多就会让人感觉是刻意,其实文小鱼和朱淼心知肚明,朱淼要真是想考出去,不至于不跟文小鱼说,从一开始他就表明考研要考本校,所以文小鱼跟她说要介绍曲教授的时候他毅然拒绝了,现在这个时候再提,朱淼肯定还是不会去。

果不其然,文小鱼说完,车内气氛安静了几秒,直到文小鱼开始后悔刚才说了“男朋友”那句话之后,朱淼终于开口,他声音听上去异常平静,说:

“文老师,谢谢你。”

六个字一出,文小鱼心里一紧,感觉朱淼不会真要跟自己说点儿什么吧?这是左躲右闪也没办法朱淼毕业前的表白吗?刚才自己的话难道是刺激到了他?起了反作用?心里想着“大事不妙”,脸上佯装淡定,自己平复着呼吸,等着朱淼下面的话。

“文老师,我前阵子申请了西部支教,考研的事儿我先暂时放一放,这次我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可后悔的。反正我跟家里人也说了,他们说支持我,锻炼锻炼没什么坏处。上周我填了表。”

文小鱼早都准备好怎么拒绝朱淼的话了,要么说自己真的有男朋友,要么说些大道理,偏偏没成想朱淼说的是这些,弄得她当场有点儿懵,平时挺会怼人的,可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确定接下来朱淼还要说什么,她一言不出,直到朱淼说:

“文老师,你看你,连你也没想到吧?我是因为上次看了个西部支教的纪录片,对我触动很大,所以第二天就决定写申请,我是临时决定的,今天早上院里才给了我通知,等我完成了企业实习和毕设,估计也就差不多该走了,到时候你送送我呗?”

说完,他随即转头看向她,文小鱼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那里,双手抓着安全带,过了五六秒,她转头看向朱淼,说:

“也好,其实大学四年为着理想奋斗,毕业的时候奔现成功当然是个好事儿,毕竟人活于世,世事难预料啊,万一中途有所偏差也不要紧,只要努力就好,努力实现理想,或者努力接近理想。”

朱淼看着文小鱼的眼睛,此时眼里的光已经变得坚定,他知道,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了,从大二开始他就开始对文小鱼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喜欢她已经藏到现在,如今到了大四,藏恐怕也藏不住了,索性找个时机表白,就算是被拒,他也不后悔了,但是刚才文小鱼的一番话,就算是再木讷也应该明白,她是在婉拒,把他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不出声,文小鱼可能是因为两人的沉默期有些长,在这里停的时间也不短了,于是开口缓解一下气氛,说:

“现在我欠你两顿饭了,回头我给你补上,我今天实在是不舒服,回头好些你等我呼叫你啊。”

朱淼嘴角微微上扬,视线移开了文小鱼,正准备走,突然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辆车,车灯开的远光,正照文小鱼的眼睛,她本能的侧头,身体也下意识往朱淼这边靠。

“没事儿吧?”

车开过去,视线中又近乎黑暗,文小鱼将刚才低头滑到面前的几缕长发别到耳后,坐直身体,回答: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远光太晃眼,刚才那个司机一点儿也不讲武德,没考过驾照吗?”

“或许他那个年代不用考试吧!”

朱淼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让刚刚车里尴尬的气氛得到了缓解。两人顿了两秒后,皆知没忍住,捂着嘴哈哈笑起来。

文小鱼看了眼手机,已经快要十一点,手机页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微信的绿图标也没有红色阿拉伯数字。

“你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朱淼问。

“啊?”

文小鱼没反应过来,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向朱淼。

“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机,是在等谁联系你吗?”

文小鱼是在等某人的回话,但是又怕朱淼看出什么端倪,情急之下答道:

“哦,是,我在等男朋友电话。”

说罢,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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