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这座古韵悠悠的古城,向来以对文化的大力保护而声名在外。明面上,庙宇林立,古色古香,可内里却藏着时代变迁的无奈。大多数庙宇已然沦为商业的附庸,那些身着僧袍的和尚,不少是新招来的,甚至不乏手握大学文凭之人。这并非是心存歧视,只是现代的喧嚣与古代的静谧如此错杂,往昔的神秘庄重荡然无存,实在让人兴味索然。听闻如今的和尚,戒律松弛,不必戒女色,还能成家立业,按月领薪,这般变化,更是将人们心底对佛门的那点好奇消磨殆尽。
然而,惟丏却结识三位迥异于此的和尚,他们隐匿在香山背后那偏僻清幽的庙宇之中,仿若守着什么惊世秘密,又似在静静守候神鬼莫测的天机。这一日,惟丏带着茯苓前往,只因女子入内不合庙规,他们的目的单单是到正殿进香。这些事儿,都是茯苓费了好大劲儿从惟丏嘴里撬出来的。
“你当真相信?” 茯苓抬眸,目光直直锁住惟丏,指的是那些和尚所守候之物。
惟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虽道不出个所以然,可眼神里透着笃定,分明在说他信。
一时间,茯苓心底涌起一种错乱之感。近来,惟丏不再同她讲述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可她却隐隐觉着,此番进香之后,自己或许会脱胎换骨,成为某种神秘力量的一部分。
她愈发觉得惟丏难懂,比起那些言情小说里的爱恨情仇、狗血电视剧的跌宕起伏,乃至敢爱敢恨的文学名着,惟丏都要复杂得多。身为历史学者的学生,她敏锐地捕捉到惟丏身上那仿若沉淀千年的历史厚重感。刹那间,她似忽略了周遭诸多,从惟丏身上望见了希望之光,尽管她无法触及他的喃喃自语,无法翻阅他书架上那几本标价几分钱的旧书,更无法靠近他独处时低垂的头颅,可她觉着自己懂了几分历史的真意。
进香的过程平静无波,茯苓却愈发心不在焉。秋日的香山,满目萧瑟,树木枯枝嶙峋,裸露在寒风之中。沿着下山的石阶缓行,两旁栏杆上系着的红绳随风飘摇,树枝仿若一把利刃,将灰白的天空切割得七零八落。茯苓心头一热,寻思着,要是能靠在惟丏肩头,这画面该多有意境。念头一起,她便付诸行动,身子轻轻一歪,靠了过去。惟丏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下意识地躲闪,可终究半推半就。茯苓刚觉安心,却又忽然蹙起眉头,惟丏肩头的骨头硌得她生疼。待走到山下,她心里空落落的,那单薄的肩膀,如何撑得起她对未来的憧憬?山上荒芜的秋夜,不见夕阳,寂寥之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忍回望山顶,那里,刚刚她与惟丏一同进香之处,如今看来,仿若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自始至终,无论惟丏在与不在,她都觉着,自己终究是孤身一人。
她脚步一顿,椎画不明所以,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向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你爱我吗?” 茯苓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得直白而又炽热。
“我挺喜欢你的。” 惟丏面露羞赧,那 “爱” 字仿若千斤重,让他难以启齿。
话说惟丏这人,平日里看似无所作为,可在校园里,他的影响力却如春日残雪,悄然消退。往昔,常见他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穿梭在蜡梅或杨花缤纷之中,那画面,恰似一幅流动的诗画。落花簌簌而落,有的轻轻飘落在他身上,他却仿若未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尽情享受着春日的美好,仿若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每当他从山坡上如一阵风般俯冲而下,落花仿若一场花雨,愈发密集。
安置再见惟丏时,他正坐在公交椅上,微微努着嘴,眯着眼眺望渝江的彼岸。惟丏的笑别有深意,总是单边嘴角上扬,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眼睛也会睁得大些,透着几分羞涩。他那一头短发,略显灰白,标准的寸头更衬得他精神利落。在江边散步时,也总能瞧见他的身影,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带着那副仿若能驱散阴霾的笑容,迎着阳光,沐着微风,怡然自得。
这不,安愚踱步至江边,惟丏把两条长腿随意搭在椅背上,听到动静,仰起头,侧过来,歪起嘴角,对着安愚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安愚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随口问道:“最近忙啥呢?”
“到处看看。” 惟丏笑了笑,神色间透着几分矜持,说完便又重新将目光投向江上的远方。
天气渐热,热意仿若一只无形的手,催促着人们褪去厚重衣物。惟丏轻轻褪下衣衫,盘腿坐在冰凉的山砖上,缓缓弯下腰,仿若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紧闭双眼,叮嘱自己放空思绪,转而专注倾听,窗外偶尔传来的破空声,仿若尘世的低语。他伸手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仿若山间清泉,瞬间倾泻而出,水花飞溅,在光斑中闪烁跳跃,仿若开启了一扇通往往昔的时光之门。某个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窗前;某个夜晚,繁星点点,月光如水。还有那热气氤氲的浴室,他抬手抹开脸上的水珠,张口呼吸,水汽在舌尖凝结,仿若尝到了生活的清甜。窗台之上,眼镜上的污渍与水汽交织,眼前的世界一片朦胧,仿若梦境。或是那些独自一人的夜晚,学习至深夜,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节能灯发呆,直至困意难捱,起身用清冷的水洗脸,再钻进被窝时,呼吸与心跳都细微得仿若不存在,仿若世间只剩他一人。又或是某个灰蒙蒙的雨夜,恼人的蚊子嗡嗡作响,他满心厌烦,却又无奈,只能闭眼倾听,直至沉重的眼皮合上。翌日醒来,身上多了几个红肿的包,他也不惊不恼,平静地擦上花露水。
惟丏的思绪仿若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某个黄昏,他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若孤独的行者;秋日,枯黄的落叶依依不舍地从枝头飘落,仿若一只只蝴蝶,随风飘至他脚下,他俯身拾起,轻轻揉搓,听着叶片发出的沙沙声响,仿若在聆听岁月的叹息。他曾怀揣希望,在每个金色的黄昏悠然散步,于日头最烈时坚守初心,在夜里打着饱嗝,回味美食,带着蓬勃朝气,在朦胧的清晨攀登盲山,去朋友家串门。可旁人大多忙碌奔波,哪有他这般闲情逸致。沿途,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草叶上的露水,与坐在家门口的老人微笑打招呼,仿若生活在另一个慢节奏的世界。
他的生活仿若一首空灵的诗,满是画意,可于这喧嚣尘世,他却仿若一阵风,可有可无。有时,他甚至觉着自己仿若在漫漫时光中渐渐枯萎。此时,飞溅而下的水溅落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仿若初涉尘世的婴孩,小心翼翼地试探水温,慢慢适应那凉意,心底忽而生出一个荒诞念头,若是自己化作一团风,会是怎样一番奇妙感受?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躁动,将身躯完全置于落水下,仿若要洗净尘世的铅华,良久良久,沉浸其中。
锦集推着自行车,任其歪倒在路旁,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安愚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敲门。一时间,四下寂静,里面久久未有回音。
曾几何时,惟丏问安愚:“你觉着我这人咋样?”
安愚挠挠头,实话实说:“锦集那家伙,丝毫不掩饰对你的鄙夷,那天他喝醉了,可劲儿数落你呢。”
惟丏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仿若受了天大的冤枉。
“我也问过锦集对你的看法,他说你整天耷拉着脸,像别人欠了你八百万似的。”
“嗯。” 惟丏微微点头,神色不动,仿若早已习惯这般评价。
很快,锦集从地上捡起一页纸,看清上面的字后,便扬了扬手,喊道:“他在里面。” 说罢,大步走到惟丏家门口,抬手砸门,仿若带着某种使命,打破这一方宁静。
谁写的呢?茯苓吧,那女孩竟还关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