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颔首,这边仔细望向山羊胡管事,精瘦的身体似乎随时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一闪而过的精明,瘦削的长脸上两腮凹陷,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张玕。”
“张家人?”
“是,江城张家人。”
二人你来我往,一旁的张家管事坐不住了,出声制止:“张玕,你别忘了家主是怎么对待你的!”
宋轻言听着还有什么内情,“张家家主怎么对待你们的?”
“家主可是将我们一家老小照顾的好好的!年年封银只多不少,更不用提逢年过节节礼赏赐不断!张玕你是想背叛家主吗?”
张玕并没有将张家管事放在心上,而是只是宋轻言沉声问道:“宋大人既然给了选择,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后果是什么?”
“能有什么后果,还需要问吗?他敢杀我们?宋轻言你若是敢碰我们,张严何三家不会放过你的!”
张府管事扯着嗓子叫嚣,此情此景让宋轻言不禁想到几日前的张少扬,一样的嚣张跋扈。
“是吗?”宋轻言撇撇嘴,“弃子一个,还在这里像狗一样狂吠不止。你们若是投了我,帮我做事,我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你们誓死不从,我也不会干些什么,只是等着你们的就是城主府大牢。”
“你敢!”
宋轻言斜斜眼,困兽一只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你只是一个主子不管的管事,哪里来的胆子跟我在这里狂?就因为是张家人?张少扬都老老实实在我面前趴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公子?”张玕遮住眸中神采略带激动问道:“大公子如今也在晋城?”
“昂,来了没几天,”宋轻言扫了眼面上泛起欣喜之情的某管事大喘气道:“孤身一人,没带钱。”
眼见那管事肉眼可见的失望,宋轻言心中痛快,抬抬下巴盯着张玕问:“所以你如何决定?”
“这,宋大人可否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宋轻言起身,“嗯,尽快给我答复。”等到出来时,房门遮住室内的不屑讥讽。
夜间烛火昏黄晕出柔和光晕,清风驱散白日的燥热,城主府院子里,李云芍和小崽还有阿木一人一杯凉茶坐在石凳上纳凉。
“娘,宋宋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扫个尾,估计是去忙那些事情了。”
小崽捧着杯子喝一口感慨:“真辛苦。”
宋轻言进门就听见这句,开心快走几步坐下,“哎呀,我的小熠也会体贴我了。”
夜色下小崽默不作声,黑暗正好挡住他害羞泛红的脸蛋。
宋轻言猛吣一口,阿木见状又主动给他再续上一杯。
“那群浑犊子,狗仗人势跟我叫嚣,看来是咱们对他太好了!”
宋轻言茶杯重重一放,“云芍,我早把他们全都打入大牢,没用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李云芍从他只言片语没头没尾的言语中猜测:“那几家的商队管事?”
“昂,亏我还花个时间去见他们,没想到一个二个都忠心的很!还说什么对他们好,我看是没见过什么好的,劳心劳力理所应得的东西给他们,还叫对他们好!”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几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各家长起来,自然是有感情的。明日将人全部抓来,有愿意投奔的留下,不愿意的也不必多说,”
李云芍话及此,下意识看看小崽止住话头。
阿木点头,“也有可能是家里的人都在他们家主手里捏着,若真像云芍说的是家生子,就还有身契,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投靠就投靠的。”
“麻烦。不过那里边有个叫张玕的,我看还挺识时务。”
李云芍掏出帕子给小崽拿点心的黏糊糊小手擦擦。
宋轻言又像是想起什么问:“云芍,你有没有什么身契?”
李云芍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宋轻言,摇头,“我的身契,几年前就被小姐烧了。”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平民?”
“嗯,平民,放心吧,配的上你。”
宋轻言连连摆手,神情有些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多想!”
李云芍帕子扔到桌子上,“我多想什么?”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说到这里就随口问了句。你咋还生气了呢!”
小崽似懂非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娘?什么是身契?”
“身契就是卖身给别人,到别人家当奴才。”李云芍简单解释一句,“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小崽懵懂点头,“噢。那娘是奴才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
李云芍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羞耻的事情,走投无路谋生罢了。
小崽思考片刻小声问道:“之前是,之前是我娘的奴才吗?”
“嗯。”
小崽立马扑到李云芍怀里,瓮声瓮气叫屈,“才不是!你是我娘,才不是奴才!”
李云芍轻笑一声,扶正小崽身子安慰:“当然,你才这么大点的时候就不是了。”
说着她伸手比划个长度,小小婴孩在托付到自己手上的那刻,林远玖便将李云芍那份奴契烧掉了。从此李云芍多了个孩子,少了重束缚。
“我娘好坏,怎么能让娘你当奴才呢!”小崽虽小,但也知道奴才不是什么好词,自然不愿意让他最重要的人沾染上这么个名头。
“林熠,若不是你娘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了我,我可能连当奴才的机会都没有。你别怪她。”
李云芍不但不怪林远玖,反之还要感谢她。若不是她,李云芍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林家,更不可能在林家习得一身护人护己的本事。
小崽搂住李云芍脖子撅撅小嘴叹息,“好吧,我听娘的。我不怪她。可是娘,你才不是什么奴才,你是我林熠的娘亲,谁都没有你重要!”
娘俩脉脉温情,宋轻言瘪瘪嘴,“喂,还有我呢?我不重要吗?”
小崽转头耸耸鼻子猛哼一声又埋头进了李云芍怀里。
宋轻言看看一旁的阿木,想着让他评评理,谁料阿木来了句,“让你话多,惹人厌了吧。”
“阿木!”宋轻言气冲冲又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阿木神补刀后,默默移开视线,留下宋轻言在那里哼哧哼哧喘粗气。半晌说了句:“你们都欺负我!”
月明星稀,乌纱遮住片片月光,另一处茶壶杯盏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