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装潢比宋影淳想象中要简单得多，与夜色纸醉金迷的外观也截然不同。冷色系的墙壁，不规则的吊灯，几何状的沙发座椅，厚重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花纹古朴，随处可见奇异形状的装饰物被随意摆放在角落里，最边缘甚至摆着一排书架。
这里不像是夜总会，更像是居家客厅。
宋影淳站在门口，头脑有些发晕，她疑心自己是来错地方了吗？夜色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房间？
她下意识仰头吞了吞口水，又被吓了一跳。
天花板上被画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浓墨重彩，布满整个屋顶，因为过于栩栩如生，仿佛是天外的神明在注视底端的来客。
房间里好像没有人。
静得能让人发疯。
宋影淳的心头猛然涌出不妙的预感，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了，这些人见惯了套路，凭什么能看中她？
停滞的大脑缓缓重启，宋影淳深吸了一口气，掉头就走，她冲到门前用力推门，却愕然发现门竟然纹丝不动——
什么时候竟然被锁住了？
她不死心地继续推，却只是白费功夫，沉重的大门和脚底厚重的地毯一样，将她的不安和焦躁全部吸纳其中，只剩下能让人发疯的寂静。
她这时才发现，面前的大门上竟也有一只巨大的眼睛，鎏金雕刻华丽异常，却莫名阴森诡谲到极致，沉沉注视着她，似乎在看她自投罗网。
就像是主动爬进蛛网的幼虫。
手机……对……她可以赶紧报警！
宋影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紧急电话等待着，好不容易传来接通声，她带着哭腔赶紧说：“我被人困在夜色了！我在十一层方块K房，救救我！”
有呲呲的电流声传来，对方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女……请……再……详细……”
电流声越来越大，直到彻底覆盖接线员的声音，陡然间又静了下来。
宋影淳出了一身冷汗，她扑到窗帘边用力拉开，又猝然停下。
没有窗户……窗帘背后……是一模一样的巨大的眼睛……
眼睛无声注视着她，黑洞洞的，诡异阴沉得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在哪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您好？”
声音低缓柔和，腔调却有些古怪。宋影淳猛然回头，见到从暗处出来的男人。
她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道镶嵌在墙壁上的门，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摆着一张沙发床，看来这位戴总刚刚就是在里面休息，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似乎刚刚才醒，墨色衬衫扣被解开了两颗，领口有些散乱，袖口有被压出的褶皱，借着暗光能看清他的长相，五官混血感十足，白皙俊朗棱角分明，金棕色的瞳仁里还带着惺忪的困意，身材高大挺拔，线条分明而匀称，气质沉稳内敛绝不凌人，怪不得宋父口口声声说是青年才俊让她把握机会。
这种机会即便宋父不说，她也绝对会不惜一切牢牢抓住。
想到这里，刚刚的那点害怕被宋影淳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堆起笑容：“戴总您好，我是宋影淳，家父家母之前与您一起用过餐。”
戴其琛“哦”了一声，似乎还有点印象，他长腿一迈到沙发上坐下，示意宋影淳也坐，然后慢悠悠开口：“宋小姐，有事吗？”
这时宋影淳反倒说不出口了。
对上对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因此下意识目光闪躲，有些结结巴巴地提起话题：“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戴其琛轻轻笑起来：“宋小姐很会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着，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由他做来却赏心悦目。等最后一颗袖扣被扣好时，他瞥了一眼腕表，客气地开口：“宋小姐，我现在要离开了，您请自便。”
宋影淳如梦初醒，她有些慌乱地抓紧手里的包也站起身：“您要去哪里？其实我……”
“不必紧张，我还在夜色，只是接下来有些有意思的活动，我想去参与。”戴其琛金棕色的瞳孔凝睇着她，绅士般温雅，“如果宋小姐愿意，可以与我一同去。”
宋影淳激动起来，她连声答应：“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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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吧侃了半宿后，卫昭接过湿巾纸擦了擦眼角，一旁早有人心领神会地站起来说天太晚了今天先散了后面再好好聚。卫昭坐在原位没动，示意他们先走，旁人觑着他的脸色，确认他没有不耐烦之后才三三两两地离开清吧，卡座顿时空了一大半。
徐衍也没走，他知道卫昭想和他说什么。
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卫昭才往后仰背，顺手点了今晚的第一根烟，烟味不刺鼻，有极淡的苦涩薄荷香无声蔓延，昏暗中只有点点火光在隐隐跳动。
“江时景的那位女朋友，你了解吗？”
小时候他和江时景的关系很僵，长大后虽然稍好了些，但还远远不到能随意聊天的地步，连是不是“普通朋友”都要打个问号。卫昭和谁都能说得上是自来熟，交往有度，聚在他身边的同龄人要多得多，而对江时景，众人敬而远之的更多，因此他身边除了从小玩到大的钟越州以及闻翊之外，就只有徐衍能说得上是与他们玩得不错。
“你怎么……”
“可能疯魔了吧，看到年龄差不多的女孩都忍不住想打听。”卫昭笑了笑，吐出白雾，五官在烟雾间朦胧不清，“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想过没准可以撮合我妹和江时景，现在想想，真够可笑的。”
徐衍沉默半晌，也点了一根烟，在点燃的烟丝清香中开口：“她叫殷浔，和时景同校同级，两个人也是去年刚认识的。”
卫昭笑：“一年不到就能拿下江时景，这姑娘很厉害。”
“你怎么不担心，卫澜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又闹个天翻地覆？”
听到卫澜的名字，卫昭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他仰头看天花板上涂画的不规则图形，冷嗤出声：“她待不了多久了。”
“我妈当初在医院里睁不开眼，以为她就是我妹，她居然还没否认，就这么在我家待了快五年。一个高中辍学的精神小妹，装得再好也不是我妹妹。”
徐衍没接话，让卫澜走容易，可是想要真正的妹妹回来，怕是比卫昭自己想象中困难得多。
他的思绪又飘远了，殷浔居然会和江时景一起来到京城，下周卫家设宴，江家一定拿到了请帖，殷浔是要以女伴的身份一起出席吗？
这简直就是非正式地官宣两人的关系，变相直接把殷浔拉入京圈子弟最核心层，只是……
他想起在云庄时，在殷浔身边的那个少年，徐衍并不认识他，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非常危险，绝不宜深交，殷浔怎么会认识他？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
徐衍压下疑问，他反复告诉自己，江时景与自己是比较好的朋友，而殷浔又是比较好的朋友的女朋友，他一定要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沉稳理智，早慧成熟，一直是他身上的标签，也是他的家人引以为傲的地方。
尤其事关江家，他更要慎之又慎，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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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
戴其琛注视着不远处赌桌边的年轻女人，她已经赌红了眼，价值几万的手袋已经被抵押出去了，现在正在解手腕间的手链——这也是她身上除了衣服外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他笑了笑，见怪不怪地转过视线。
这是boss交代给他的最简单的一次任务，都不用费什么心思，鱼儿很轻易地就上钩了。
“这就是boss提的那个？”
有人在他的身边停下，一边接过侍应手中托盘上的果汁，饶有兴致地问他。
戴其琛转头，身旁多了一位年轻的姑娘。简单的小白裙和帆布鞋，气质清纯，模样干净得看起来不谙人事。
年轻姑娘边看边点评：“看起来脑子就不太好的样子。”
“你最近没什么事么？这么闲？”
梅花q笑了笑，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澄澈透明，笑时里面盛满无辜，兼具甜美和破碎感，狐般狡黠却绝不显得过分娇媚。为了不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人们往往会有种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冲动。
她语气懒散：“除了教教女孩们，其他我都不会，哪像你这么有能耐。”
戴其琛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就快要到零点，他在夜色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他刚跨国出完一趟差回来，时差还没恢复正常状态，这时候很需要补补觉。
梅花q跟着戴其琛一起一路出了大厅，乘直达电梯到了负一楼，他们两人的车刚好停在同一侧，她借着这个机会开口问了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你见过顾小姐吗？”
戴其琛拿车钥匙的手一顿：“有事？”
“随便问问。”梅花q的语气很轻快，里面好奇成分更多，“听黑桃J说她很漂亮，有多漂亮？”
大概漂亮的女人都会好奇自己身边另一个漂亮的同性究竟是什么样子，尤其是梅花q这样在p.I.A里负责调教假面那些漂亮女孩们的年轻姑娘，但是她一直没有见过顾辞，boss将她保护得很好，除了形影不离跟着boss的黑桃A，就只有在游轮上扮小丑的红桃7和将她带回来的黑桃J知道她的样子。梅花q问过这俩人几次，红桃7的嘴巴很严，黑桃J和她交情不错，和她讲过顾小姐很美，不过到底有多好看呢，能把boss都迷得神魂颠倒的？
日后任务没准还要从她手底下借人，这时候卖她一个面子也没什么不行。戴其琛想了想，用贫乏的中文简单描述了一下：“有点媚有点冷的那种女孩，和你不是一个类型。”
精神好像还有点问题。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当然这句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梅花q还要问什么，戴其琛已经踩下油门扬长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的时间很宝贵，没空浪费在无聊的八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