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夫人家住了七日,也是时候回雍城了。陈夫人很舍不得我们,送了不少吃食,陈宣丽更是恋恋不舍,我笑道:“不必难过,你随时可以到雍城玩,我请你吃雍城最好吃的炙羊肉,还有我们府上的酥饼,里面有玫瑰丝儿,那玫瑰可是圣上赏赐的呢。”
陈宣丽笑道:“那我可得一定要来。不过,最近农忙起来了,我得跟着母亲,到处看看。才被输掉了一半的庄子,更得上心了。”
这陈宣丽年纪不大,倒有一种当家人的气魄。陈夫人又将我叫到一旁,叫青儿取出两本书籍来。我觉得诧异,陈夫人怎么要送我这东西呢?我又不爱琴棋书画的。再说看陈夫人对两个女儿的栽培,她们也不过是识字而已,于笔墨并不精通。
我正发愣呢,陈夫人笑道:“放心,不是什么诗词文章,我也晓得,你不好这一口。我这是两本医书,我听说你不是专给人看病的么?我也略懂一些,这两本书,放在那里也无用,你拿去了,也算有个好的去处了。”
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又觉得更奇怪了,怎么陈夫人对我了如指掌啊。我兴奋地接过医书,马上翻开看了两眼,墨香扑面而来,只是睃了两行,我便更激动了,真是一本极好的医书,比黄金都要贵重。这下回去,我可又有的事了。
告别一番后,与月锦端踏上了归途。半日便回到了月府。不过短短几日,春天竟像是过尽了似的,到处都是残花,新绿渐稠,阳光也愈发明亮了。月夫人不在家,我与月锦端叫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等月夫人回来分派。我自己抱着两本书,先回了房间,月锦端在后面嘀咕,“真是个书呆子。”
我回到房间,看了一会儿医书,里面有许多东西,我不仅从来没有见过,并且闻所未闻。陈夫人是从哪里得到此书的呢?
我翻了一阵,便拿着书,去找端姨娘,端姨娘看了看,也连连夸赞,说此书绝对是绝世的高手所着。我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我与端姨娘一起阅书,我们也各怀了心思。端姨娘自是为了月秋秋的病,而我呢,最牵挂的是秦有时,他的腿到底好了没有。
我们翻了一下午医书,却并没有得到最适宜的良方,又有些失望。这个时候,月夫人传我过去,我过去时,月锦端也在了。
月夫人才从外面回来,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明明是中年女人了,却是肤如凝脂,粉面含羞,和陈夫人比起来,差别可太大了。
月夫人见了我们,说道:“这几日去了你们姨娘家,一切都好吧。”
月锦端噼里啪啦,将陈府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但绝口不提丁海的事。月锦端气呼呼地说:“娘,你不知道,那个姨父啊,简直不像话,居然把家产都快赌完了,还天天不着家,他眼里就没有姨娘,只有那个叫胭脂的妾室。”
月夫人微微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啊,我才叫你们过去看看,要是像你们姨娘那样,遇人不淑,可就后悔莫及了。你们还小,还有机会可以选,你姨娘的后半辈子,却只能如此了。”她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带着莲生,去林霜心府上坐坐。不巧念水生病了,林霜心也没什么兴致,我本来还想着叫她出门逛逛的,再不逛逛,春天就过完了。
她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望着念水住的里屋,声音压得很低。这孩子虽是收养的,她却就跟亲生的一般,紧张得很。我也不忍多打扰她了,便离开了。
我百无聊赖,和莲生坐在一处茶楼里,叫上了两三种点心,一 边吃着,一边看外面。忽然,只觉得从街上经过的一个身影,很是面熟。
再一想,可不就是月夫人的侍女心儿吗?她怎么不跟在月夫人身边,反而独自出来呢?我看她面色有些慌张,便心下起疑。我使了一个眼色,莲生便跟我出了门,轻手轻脚,跟在她身后。
心儿今日的打扮,也甚是古怪,不像往日穿得鲜丽,只是布衣,头上还包着头巾,与寻常卖菜的女子没什么不同。我对莲生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跟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莲生不肯,我又用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她。她只得站住了,说道:“那小姐你多加小心。”我点点头,继续跟踪心儿,我猜想的是,这丫头可能是想背着主子,取一些不义之财,或是有了心上人,偷偷来相会。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她是月夫人的心腹,平时待遇是极好的,她不应糊涂至此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上,那丫头却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这时,我反倒不好跟上前了。不过,很快我就又有了主意。
我记得就在这巷子旁边,有一家酒楼,酒楼有三层,若是在三楼上,应是能窥见巷子里的情形。我赶紧穿过另一条巷子,上了酒楼,还点了一壶酒,一个人便站在三楼,向下眺望。
果然,我看见心儿了,她在那条小巷里,那是条死巷,一般的人,都不会去。当另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那人不是陈老爷嘛!我手里的酒差点洒在地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虽然他们发现不了我,但是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只见他二人交谈了一番,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忽然,陈老爷还上手,直接摸了心儿的脸蛋,心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直接一巴掌过去,那陈老爷差点一个狗啃屎,心儿赶紧跑开了。
果然陈老爷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相。不过他来雍城做什么?他找心儿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找月夫人?心儿只是传话筒而已?
我正思忖着,忽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时有些愤怒,那人却不相识,不知是谁家的公子。我说道:“公子请自重。”那人笑道:“姑娘都来这种地方了,还有什么自重不自重的?一个人饮酒,也是无聊,不如一起来吧。”
房间里又出来几个人,皆是纨绔子弟的气派。大约借着醉意,又有一两个要动手,我大声吼道:“你们不要不知轻重,休怪本姑娘无情!”
那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一边拦住我的去路。看来,我也只有出手了。我将手中的酒,直接向对面的人浇去,对方顿时骂了起来。我一个抬腿,就将他踢翻在地,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自己赶紧开跑。
我从酒楼跑出去,引得众人瞠目结舌。恰巧此时,一辆马车在我身边停下来,我抬头一看,正是谢良安呢。我咧嘴傻笑着,谢良安已经伸出手来,盛情难却,而且我也怕自己会被人追着打,我赶紧上了马车。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还有一身酒味,惹得谢良安忍俊不禁。
我还想解释呢,谢良安却说道:“不要着急,慢慢地说。”我喘着粗气道:“唉,这事可能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谢良安笑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
我有些惭愧地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谢良安说道:“那我更想听了。”
我们相视而笑,这一刻,默契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