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结婚倒是选了个好日子,除了冷之外没啥毛病。
风轻云淡阳光明媚的。
就是这结婚的地点……差点让孙淼后悔过来。
是在她们市偏郊的一个村子里,亏得孙淼还特意穿了条新裤子,这一道儿沙尘飞扬的新裤子回去至少得洗三遍。
孙淼:“不是,林远山不挺要脸的吗?这怎么女儿结婚还给发配到村里结了?”
心里有气,她也直呼上自己便宜公爹大名了。
周围有骑自行车路过的,一看打扮也是过来参加婚礼,闻言那人车速一慢和孙淼她们骑的自行车平行,自来熟道。
“你们也是参加林主任女儿婚礼的?”
他喊林远山喊得客气,孙淼现在心里烦可没心情喊自己便宜公爹什么敬称。
她撇撇嘴使劲儿蹬自行车:“是,来参加林远山女儿婚礼。”
说完,她自顾自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婚礼办这地方,这不是折腾人嘛。”
不知道是因为她说话太率直还是因为林远山本身人缘就不行,孙淼这明晃晃的嫌弃像是引发了搭话人的共鸣。
搭话那人古古怪怪的笑了一声。
孙淼:“你笑什么?”
“同志你别误会,我不是笑你,我是觉得你说话挺有意思。”
孙淼:“我说的是事实,谁家结婚不往高档了办,林远山倒好,糊弄人也没这么糊弄的啊,这不是骗份子钱吗?”
虽然她们全家份子钱加起来就一分,那也是钱啊!
她直来直去的话把搭话的人逗得车都骑了道S线。
那人咳嗽两声:“大妹子,这你就冤枉林远山了,他把女儿婚礼办在这儿可不是为了糊弄人。”
冷笑一声,那人接着说:“他啊,是为了讨好人。”
孙淼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大哥,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也看不上林远山?”
“谈不上看不上。”这人还知道不能落下话柄,可从他前脚还叫林主任后脚就能和孙淼一块儿喊林远山全名就能看得出来。
这也是个对林远山有意见的。
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可能是怕孙淼这边把他说的话传出去,到时候有名有姓的林远山再找他秋后算账。
他干脆直接上‘干货’。
“大妹子我和你说啊,你可能不知道林远山为啥把女儿婚礼定在这儿,嗐,其实归根结底今天的婚礼地点也不是林远山定的。”
一直没搭腔的李艳红听到这儿忍不住插了一嘴:“不是,他女儿结婚他还做不了主了?”
说话之人笑得意味深长:“婶子,这自己能做主和自己想不想做主可是两码事。”
“他女儿嫁的可是咱们厂采购科的‘老’科长。”
说‘老’这个字的时候,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里边的嘲讽不言而喻。
“咱们老科长啊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不能忘本,在外待的时间再长也不能忘了生养自己的地方。”
他讥讽道:“其实啊……就是出身不好现在风光了爱回村装大尾巴狼。”
“所以林远山这不投其所好呢嘛,为了拍老科长马屁,主动提出要把婚礼办在老科长老家也就是前头的村子,美其名曰是日子再好也不能忘本,可实际上……呵。”
一声冷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实际上林远山就是给老科长做脸呢,让老科长老树开花娶小媳妇有个理由回村风光嘚瑟来。
李艳红龇牙咧嘴的嫌恶心。
苏黎萱低声说了一句:“寡廉鲜耻。”
不想旁边搭话这人耳朵灵,听见苏黎萱的评价后很认可的说:“可不就是不知道羞耻嘛,就是寡廉鲜耻,一个两个的岁数那么大了还不干人事。”
“娶个比自己闺女岁数还小的媳妇也不知道丢人,还大操大办。”
他也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实在不好得罪,老子今天才不来参加这狗屁婚礼,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说完他和孙淼几人道了别,撒气般使劲儿蹬了几下脚蹬子,一溜烟就骑远了。
林文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盯着手里的请柬看了又看,眼神复杂,假若当初她二哥没发现她有不对,假如她二嫂没开口说让她迁户口,假如她妈没去她爸家给她出头……
那现在嫁给个糟老头子,被人讲究被人笑话又不得不认命在乡下结婚的……就是自己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计较,却唯独不会问被当做筹码送去联姻的当事人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嫁给个比自己爸岁数还大的人,愿不愿意让自己期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婚礼办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里,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
没人知道林文慧低着头在想什么,只是一行人骑至村里最热闹的一户人家门口,待问清楚婚礼就是办在这儿,拿着请柬进去院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苏黎萱小声和李艳红说:“妈,还真让你说着了,土不土洋不洋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苏黎萱估摸着,这小小的请柬怕就是林溪最后的骄傲了。
事实也正如苏黎萱所料。
新嫁娘所在的屋子里,没有接亲,没有小姐妹围在一圈嘻嘻哈哈憧憬婚后生活,甚至没有几个人,林溪就像一个精美的物件一样被摆在这里。
只等轮到她上场,该被用到的时候出现在人前露一面就行……没人在乎林溪的喜怒。
炕上,林溪穿着喜庆的大红薄棉袄,顶着抹得红彤彤的脸蛋,勾起涂得通红的嘴唇眼里带泪。
“妈,这就是你说的,只要嫁给那死老头子我就再不用受一丁点的委屈?”
她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妈,你答应过我的,让我穿婚纱,包饭店定最好的席面,结果就这……”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红棉袄,恨不得一把撕下来扔到地上使劲儿把这土玩意给踩烂!
像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陈菲好声好气的给女儿倒了杯水:“小溪你先别激动,妈之前是怎么教你的?有舍才有得。”
“你不想受委屈,那就给你男人哄好,别看这红棉袄不好看,你可能觉得土,可看在那老头子眼里却是最喜庆最好看的。”
“你今天让他高兴了,让他觉得有面子了,那等回头你想买什么好看衣服他不给你买?”
“何必纠结今天一天,也不是过了今天明天日子就不过了,而且你说想正式点,结婚给人发请柬,爸妈不也随了你的意思准备了一堆请柬发出去了嘛,谁也不能低看了你。”
林溪一点没被安慰到。
她现在连镜子都不敢照。
她苦笑:“还谁也不能低看了我?我都能想象得到认识我的人会在背后怎么笑话我。”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婚礼,她是吃饱了撑的才学那西洋景给人派请柬。
不够闹笑话的。
“行了。”帮女儿理了理鬓角的头发,陈菲嗔道,“你这不比我强?我当初跟你后爸的时候连个婚礼都没有,那才叫让人笑话呢。”
“可现在我不也熬出来了?当初笑话过我的谁有我过得好?见了面不还得捧着我敬着我?”
“要我说你就是年轻气盛看不开,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你纠结这些没有用的细枝末节干什么。”
扯着女儿身上的棉袄,陈菲只要一想到林远山答应只要女儿认命嫁了,就把她婆婆那老虔婆送回老家,不用她再去婆婆跟前受气。
陈菲就怎么看这红棉袄怎么觉得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