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似笑非笑地看向仲明,说道:“人的死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省事的一刀捅死了事,最残忍的腰斩或者五马分尸,可仲明首领却偏偏选择浪费一口美酒,那可真是逍的幸事,感谢仲明首领,逍再敬陪一碗。”
说着,逍拿过酒坛,自斟一碗酒,端起示意,一饮而尽。
这厮,还真有文人那股子浪漫气息啊…仲明也不知是该讥讽还是敬佩,只得端起酒碗来,一同饮尽。
饮罢,逍稍稍坐正,问道:“既然这酒无毒,那么仲明首领打算如何杀某呢?”
“这个嘛…”仲明这次将酒碗满上,开口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一事,自从知道我东去拜火教求援,想必多有人劝先生以平民送死的方式消磨我寨众精力,继而攻克我寨的。如果先生采纳此策,只怕此时我为阶下囚,先生端坐高堂了。先生为何不为之?”
逍怔了怔,自嘲一笑,摇摇头说道:“大概是某蠢吧,有些事某不愿意去做,也不屑去做…”
敢情这是个有底线的人,还把原则看得很重啊。
“哈哈哈,好一个蠢人,如此说来我也是个蠢人,这碗酒致蠢人,干!”又是一杯酒下肚,仲明也就不废话了,说道:“先生曾言主张以宽仁施政,奈何一人之力太过于薄弱,无以改变六寨贼匪习性,如今六寨尽灭,雁行山即将结成一个联盟,再也不复往昔乱局。先生可有意投效,一展心中抱负?”
说着便把今日在虬虎寨的会议之事说与逍。
逍睁了睁双眼,有些惊讶,随即又黯淡下来,落寞地说道:“承蒙首领看得起,可某终究是暴虎残党,造过杀孽,又何人容得下某呢?不将某大卸八块只怕难泄心头之恨吧…”
“这个嘛…”仲明也挠了挠腮帮子,想想也是,为暴虎出谋划策三年,即便他八面玲珑,就暴虎那德行,他多少也是沾了一身腥,如今还真没谁敢冒诸寨之大不讳启用此人。不过这也不是事儿。
“不若先来我屠龙寨,至少在寨中我还是说话管用的,帮我打理好寨中事务,也让那些人看看你的本事?”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说过主张以宽仁施政?”逍疑惑问道。
“自然不止,”仲明正色道:“有底线是做人的基本,能做实事才是合格的幕僚…嗯,可以称之为幕僚吧。暴虎残暴,不过也掩盖不了先生在其身后打理山寨大小事务的功绩,这些我是看在眼里的,有底线又会做实事,我需要这样的人。”
“额…容某好好思量思量…”
逍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需要先冷静冷静,然而仲明却起了玩心,露出贼匪嘴脸道:“好教先生知晓,抓你之人已经将你交给我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仲明面向帐外,喊了声:“阔兰多!进来把先生给我带回营寨去!”
而后在逍惊愕的目光中,帐外转入刚才那个铁塔一样的少年,板着脸就将他拽起,夹在腋下就往外面走。惊得逍手脚一阵扑腾,愣是没能挣脱,赶忙道:“行了行了,某跟你们走,先把某放下来!”
在仲明憋着笑点头示意下,阔兰多这才把逍放了下来,后者站定,整了整衣襟,郑重地向仲明拱了拱手,躬身道:“逍,见过主公!”
主…主公?不好,我成大耳贼了?
…
翌日,十月初一,正是天高气爽时,各家山寨人马收拾了营帐,齐聚伏风寨山下,诸位当家头目相互打着招呼,老七惊讶地发现昨日交给仲明的那个人居然跟在后者身边。
“仲明!”老七招了招手,走过来,指着逍说道:“你这就…”
“七大哥,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幕僚了。”仲明坦然回答道。
老七深深看了眼逍,说道:“看来这位逍先生还是有手段的啊,这么快又获得新当家的宠信了…”
逍也不以为忤,只拱拱手,并不应答。
“七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我看着像是糊涂蛋吗?”仲明听出老七话中挖苦之意,赶忙解释道:“过去他是为其主谋事,他的为人与能力我心里有数,疑人不用,用人当不疑。”
“疑人不用,用人当不疑?”
老七念了念这句,突然笑起来,说道:“你小子倒很会说话啊,说出的话都很让人难忘。”
是啊,我也搞不清现在我是大耳贼还是曹贼啊…仲明暗自想着。
而逍显然也将这话听到耳中,不禁有些动容,这位主公年纪不大,胸襟倒是宽广。
“行吧,好歹是一寨当家,话我也不多说,十月十五见!”老七拍了拍仲明的肩膀,正要转身回去时。
“喂!老七,没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走吗?”
老七回头一看,顿时乐了,原来是砾在叫他,后面跟着博脱。他很喜欢这两个没大没小的小子,那两天在屠龙寨也时常和这两个小子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鬼话。
“怎么招,你们要来十里相送啊?”老七调侃地反问道。
“这不是看你一只手不好解手,过来提醒你趁着人多,大家替你提着裤子。”博脱嘻嘻哈哈道。
“你小子还真是啥都敢说啊…”老七佯怒地夹住博脱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
而后又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两块玉石来,丢给二人道:“接着,送你们的。”
“啊?这哪里来的?”砾和博脱好奇地捧着这两块做工精细的玉石。
“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老七恶寒地说道。
“咦…”两个小子立即露出嫌弃的表情,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
别过了各寨,约定十月十五于虬虎寨故地会盟,屠龙寨一行人正式启程东归。然而正是途中之时,队伍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
仲明回头看去,见是山猪、老七、老胡和慎一边跑过来,一边招手高呼。
嗯?出什么事了?
这么想着,慎已经跑到面前来,气喘吁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慎?”仲明拍着慎的后背,疑惑地问道。
“刚才玄成接到东山送来的简牍…”
“你们那个朋友…山雉,他好像快不行了!”仲明目瞪口呆地看向其他三人,他们面色也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