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云一看小妹自己上来了,便招呼她过来坐下品尝一番,却见红着脸的恬儿在身边坐下,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夹起菜肴便往嘴里塞,似乎赌气一般。
“不是,恬儿,你怎么了?”伯云看了看这个幼妹,见其脸上一阵红霞,关心道:“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恬儿含糊不清地嘟喃两句,又夹起菜肴来往嘴里塞。几个武士一脸兴冲冲地看着大小姐,就等着她露出与他们方才一模一样地惊喜表情,可看着她吃了好几口愣是面色如常。
嘿,真是稀奇了,这位可是最喜欢品尝美食的主啊!
伯云倒是看出小妹有心事,也不忙问,只招呼大家吃着陆续端上来的菜肴。他们哪里知道大小姐此时心中羞恼交加,满脑子都是刚才在后院中小武一时收不住力,急忙化拳为掌的情形。
而此时的小武直愣愣杵在后院,脸上爬着一个绯红的巴掌印。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掌,喃喃自语道:“我就说嘛,不能跟她打的…”
…
仲明与帮手们忙活了半个时辰,一共出了十道菜肴,吃得伯云一行人满嘴油光,伯云还打了个饱嗝,武士小六调侃道:“少主,你这样可是要被府衙定个失仪之罪啊。”
伯云笑骂道:“怎么,你这泼才是要去府衙检举我不成?”
“哈哈哈哈…”
一行人开怀大笑,唯独恬儿鼓着腮帮子咀嚼着,眼睛却盯着窗外远处的山,默不作声。
尽兴之后,庞谷氏一行便打算打道回庄园去,临行前伯云还与仲明小酌一杯,赞道:“果然还得是领主家酿的酒啊,醇厚!”
他放下酒樽,望着仲明说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在雁行山风里来火里去的当家,竟也做得一手好菜,仲明,此番必能成事!”
“那就承少家主吉言了。”说着仲明举起一樽酒示意后一饮而尽。
伯云又道:“那你可曾想好,若是这事情成了,下一步又该如何?”
仲明一怔,看向伯云,酝酿片刻说道:“此番山中正是缺粮之时,若能成事,所赚取的财货我想先购买粮食,支援山中平民,待到春耕开始,每月酒肆盈余当分一半与庞谷氏,如何?”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伯云尴尬一笑,不过仲明的表态也让他感到高兴,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此番大获成功,可否考虑再另开一家?”
咦?连锁?
仲明不禁打量了一番这位少家主,暗自感慨道莫非这位也是个商业鬼才?还没起步就想着商业扩张了。
“这倒不急,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帮助雁行山度过寒冬,待到来年有了盈余再做打算不迟…”
“迟了!”伯云立马出言打断道:“城中贵族别的没有,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挣钱的法子呢。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第二家店面仍由我庞谷氏提供,装潢方面我家也包了,你只要出人手来,如何?”
“那好歹也等这小店开张之后再谈也不迟,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看着这位化身为商道强人的少家主,仲明总算是把其劝住,伯云起身整了整衣袖,温声说道:
“嗯,也罢,那今天先这样,有空多来庄园,我阿父他似乎也挺挂念你们。”
说罢,便招呼众人回庄园去。临行之时,恬儿偷瞧了出来送行的一众人,在其中找到了呆愣着看向自己的小武,两人对望间都露出惊慌的神情,瞬间都羞红了脸,赶紧都转过脸颊避开眼神接触。
伯云带着妹妹登上马车,一行武士护卫在侧,向着街道另一方去了。车内,伯云见妹妹仍旧有些魂不守舍,脸颊的红霞仍未褪去,再回想方才其与那个叫小武的小子眉目传情的样子,心下便猜到什么。他摇了摇头,这种小儿情愫就像是花开花落,一时情迷罢了。伯云没有斥责,而是温声说道:“恬儿,收一收心思吧,明日姑姑会回来省亲,那可是肃兜氏的主母,往日最喜爱你了,你可不要在姑姑面前这副样子哦。”
恬儿一愣,她这位姑姑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也有自己钦慕的对象,然而最终还是听从了家族的安排嫁给了同为五卿之一的肃兜氏子弟,如今的肃兜氏家主。想到这里,恬儿眼中竟有些落寞,脑海中少年呆愣的样子却更加清晰了起来…
看着妹妹不自然的表情,伯云没有再劝,有些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掺和,只能让这丫头自己想明白。
…
另一边,伯爵府衙,处理完章折的甘陇氏领主重涯正在庭院中抱着小儿子玩耍。这大概也是重涯一天之中最轻松的时候,年过半百的他,自从在父亲的病榻前接过伯爵之位,十五年来没一天日子过得舒坦的。他不是什么英明勤政的领主,也不是权谋超群的人物,只是因为是上任领主唯一的儿子而袭爵的平庸之辈。他在位的十五年,缙安氏与北户氏两家从与领主分庭抗礼到压过领主一头,不得不说是他治政的失败。然而他继位前这两家卿大夫就已经是势大难制了,精明的父亲尚且束手无策,况且平庸的自己呢。
所幸随着女儿逐渐长大,也不知是不是隔代遗传了祖父的精明,这丫头倒是有些本事,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使得想在府衙各部中安插人手,以便进一步攫取军政权力的两家遭到阻遏。
重涯将五岁的儿子高高举起,转了个圈,逗得后者咯咯直笑,一旁侍奉的家仆与侍女吓得连连劝阻。
“领主,使不得,使不得呀!”
“领主小心!”
“切,玩耍玩耍有何不可,起开起开!”重涯不满地挥手赶开几名上前来的家仆与侍女,继续逗弄儿子。
这时,庭院长廊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伯女阁下,领主说了暂不见客…”
“起开!”一声女子斥声响起,而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重涯暗自叹了口气,然后便看到女儿气鼓鼓地站在自己面前。
“哎呦,是薇儿啊…”重涯装作才看到她一般,直起身子招呼道,却被后者打断。伯女将一卷竹简狠狠摔在地上,暴怒地吼道:“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