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姜的眸光望着他,在黑暗中水盈盈的,仿若含着泪。
萧蕲掌心握成拳,随即便耐着性子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苏姜内心俱是煎熬,却也只能强压下推开他的冲动,环抱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两人俱都是冷汗涔涔,萧蕲的眸光明明灭灭落在咫尺的人身上,好似听见了她一声微弱的惊呼声。
他如今已是顾不得她究竟如何,只是陡然抓紧了她的手使其挣扎的动作变得越发小了些……
次日一早,苏姜睁开眼便发觉身边早已无人,她忍住身上酸痛坐起了身子,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一缕柔顺的搭在肩头。
额头冒出些细汗,苏姜低头去看身上衣着,这才发觉身上不着寸缕。
昨夜的记忆一股脑的涌入脑海,她的指尖不由的抓紧了身前红色的被褥。
垂眸的一刹那,便已经极快的认清了现实,昨夜貌似事毕之后,并未有人端避子汤过来,她的担忧果真没错,他竟真不怕她会怀上身孕。
外面阳光正盛,苏姜从床榻上下来,强忍住身上不适,开口唤人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并不是采儿,而是前一阵受了罚的宫女,苏姜见她面上无虞,便知她们的伤应当是养好了。
宫女进了房中垂眸行了礼之后,这才道:“姑娘,你醒了。”
苏姜眸光落在她身上,只启唇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已快到午时。”宫女如实道,眸光低垂着,如同以前一般恭敬。
苏姜心中微动,只才想起她们伺候她那么久,似乎她还从不知晓她们的名字,于是便不由的道:“你们两人叫什么名字?”
宫女只道:“奴婢叫桃儿,在外守着的叫杏儿。”
苏姜点了点头,只道:“桃儿,太医院今日的药送来了没有?”
桃儿先是一愣,随即便想了想道:“今日并未有药送来。”
没有药送来?苏姜眉头不由皱起,心中想着难不成他是并不愿意帮她,若是这般,可真就麻烦了。
看昨日萧蕲的模样,只怕以后定然还会再过来,只一次两次她或许还能够存在侥幸心理,可次数多了,总有中招的一日。
手中喝水的杯子被她一个失神松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旁的桃儿也被惊的退后了两步,瞪大着眸子看着她。
苏姜定了定心神,只望着地上的碎片道:“或许是因为太医院的人忘了,你寻人去问问,让它们尽快把药送过来。”
桃儿俯身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低头应是。
沐浴一番之后换了一身衣衫,苏姜才觉察到身上的不适缓了些,坐于一旁软榻上,看着窗外一派窗明几净,她只感觉自己如今只如同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儿,看似华丽,实则与曾经在冷宫时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外面温暖的阳光,似乎如何也照射不到她的身上,驱散不了她心中笼罩的阴云。
那张床榻上的所有被褥,她都已经让人换了一遭,可如今望着那锦帐,却也觉得十分的碍眼。
拉开门想要出去,入目便多了四双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她,她转头看去,只看见了四个陌生的宫女,正于一旁檐下恭敬的站着。
见她看过来,她们俱都屈膝行礼,可面上既没有笑意也不见其他。
苏姜垂眸,转身便又退进了屋中,这四个女子,不用说,她也知晓是谁安排来的,她们并不是过来伺候她的,看样子,倒更像是来监视她的。
只一夜而已,竟然便派了人过来,她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用意,却又反复的想了一遭自己昨日的反应,似乎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除了在忍耐不住时一口咬在了他肩上留下一道血印之外,便后来直接累晕了过去。
她想着他昨夜应当没有尽兴,不过她可顾不了这样多了,人常说那等事乃属于夫妻之间常有的亲近,可于她来说,她与他可并非是什么夫妻,甚至连最基本的感情也无。
前世嫁给萧翊之后,虽对此事也不热衷,但那时她总归是喜欢着萧翊的,后来拉拢人时用的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毫无欢乐而言。
如今她只期盼着他今夜莫要过来,容她喘息。
太医院内,沈述正于桌前犹豫,便已经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木先生,宫中有人来取药。”
药童望向他,声音中还带着两分稚气,眸光却是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沈述眸光望向他,只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把桌上早已经包好的药递给了他:“送过去,就说早间忘了送进宫。”
药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转头便抱着药包出了门去。
待人走后,沈述眸光不由的落于桌上另外的包好的药上,随即低咳两声,把药包从桌上提了下去。
桃儿拎着药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敲苏姜的房门,待门打开,桃儿便把药递到了苏姜的面前:“姑娘,太医院的药拿来了,是否要现在熬上?”
苏姜的眸光自药包上划过,随即便道:“熬上吧。”
见桃儿把熬药的炉子取了出来,把药倒进去轻轻的摇着扇子煎熬,苏姜只于一旁的桌前坐着看着院中掉的光秃秃的银杏树。
这冬日,即便是艳阳高照,看起来却还是不免让人感觉到几分萧索,寒风突起,席卷着地上的落叶四下飘扬,杏儿站于她身后,只从屋内取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姑娘,太阳要落山了。”杏儿道。
苏姜看向远处半边天,果真已经只留有一半的落日还能够看见,一日的时间里,她除了吃饭睡觉看书之外,竟不知还能够做些什么。
药桃儿熬好端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苏姜望着桌上黑乎乎的汤药,心中虽对其究竟是什么药性有些拿不准,却还是一口气忍着苦喝了个干净。
如今反正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够喝上避子药,那便干脆赌上一把。
即便她再在心中百般祈求,晚间萧蕲依旧还是来了。
看见其的一瞬间,苏姜说不上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种隐隐的失落,想着果真能够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仁慈了,至于别的,大概她心想也不会事成。
她知晓男人对榻上之事向来都有极大的兴趣,恰巧这后宫中如今还没有其他女人,所以他只能够来此,可即便是这般,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昨夜留下的阴影与如今身子还隐隐的酸软感,让她心里怪异的生出了一种无形的抗拒,即便知道这种抗拒是无效的。
他背着手进来,见她正望着自己,便不由的扯唇一笑。
这笑在苏姜看来只觉得有些虚伪。
“今日休息的如何?身子可好些?”他的声音中带着询问,语气却比平日里温和些许。
苏姜的手被其大掌紧紧握在了手心里,人也被拢进了面前人高挺身形的阴影里。
苏姜并未看他,便也知道他态度这样的转变是为何,她只轻声道:“尚好,不过身子仍旧酸痛,恐怕需要休息几日。”
此话一出,萧蕲握着她手的大掌不由便是一僵,许久之后回过神便道:“既如此,便好好的休息几日,若是此处伺候的人不够,便让王六再送几个人过来。”
“这些人便够了。”苏姜抬眸望向他,只微微笑道,“听说这几日秀女便会进宫,陛下若是忙,便不必再过来。”
此话一入萧蕲的耳,他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分明便是说既然秀女进了宫,他便无需过来了。
真就对他这样厌恶,萧蕲面上的笑意瞬间消退,沉眸的刹那,指尖便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手在她唇上重重的揉搓了几下,直至那唇变得殷红充血,萧蕲才松了手。
“说起来这些秀女中,有许多都是你白鹭书院的同窗,若她们进了宫,你应当与她们多走动才是。”
苏姜望着他眸中的冷意,只怕惹怒他,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萧蕲望见桌上绣了一半的荷包,神色在其上面定了定:“听闻你在白鹭书院时绣工甚好?”
“只堪堪能入眼,与萧姐姐她们是比不得的。”
“朕瞧着这绣工就极是不错。”
他上前拿起那荷包,手指在上面的竹纹上摩挲片刻,随即望向苏姜道:“此物绣来是送给谁的?”
“父亲生辰在即,我既不能回去尽孝,便想亲手绣个东西送回去。”苏姜如实道。
只下一刻,便已经见他沉着眸把荷包抛物一般扔进了烧着的炉火里,“这样的物什,怎能够拿着送与你父亲,若是你不知该送些什么,朕来替你送便是。”
苏姜见那荷包顷刻间便烧为灰烬,心中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不明白他这股无名怒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也沉默着并不搭话。
萧蕲见其垂眸久久不语,便挥袖把桌上的物什挥了下去,剪刀针线等物俱都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姜似被惊到,回神道:“无功不受禄,若是父亲知晓陛下替我送礼,定然不会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