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唯一的真相就是，詹玉琼看到了那个动手的人，但由于那个人是燕燕，他没有说出来。
“哼！”燕燕冷笑，“别废话了，开始吧。”
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生死当回事。
“我承认，从小到大，你们对我不错，但是突厥人和夏朝人生来就是对立的，我的公主和弟弟都在突厥，这些年，公主跟我说弟弟死在战场上。”
燕燕紧紧攥着衣角，眼中充满了愤怒，“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一剑都没把你刺死，这大概是天意吧。”
“……”
“原本我打算让你死在城外，可偏偏……我竟然想留你一个全尸！”
燕燕闭上眼睛，眼角红了，“我在下手的时候明白了张奶妈为什么多年来都无法动手，甚至这些年……我也承认，在这里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莺莺的眼睛也红了。
她和燕燕是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一同来到将军府，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
这么多年来，她居然不知道她是突厥人。
莺莺的身体颤抖着，满脸震惊，“少爷对你那么好，将军府对你那么好……到底为什么呀？就因为她们写信告诉你弟弟死在了我们将军的手上？”
“是的。”燕燕看着莺莺，轻轻地笑了笑，“我没有选择，弟弟还在突厥等我，他只有我一个亲人。
如果我不听她们的话，弟弟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这么多年，她靠的就是弟弟寄来的信支撑着。
如果没有那些信，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时——
一个清澈如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想过没有，她们为什么要你弟弟去参军，去上战场？”
穆枭看向她，“她们是派你弟弟去送死，只有你弟弟死了，才能激起你对左家的恨意。
这几年，就像奶妈一样，你下不了手，是吗？”
少年的眼神冰冷，尽管穿着简陋的布衣，但依然掩饰不了他的英气。
站在月光下，他就像是一个超脱世俗的仙人，随时准备乘风而去。
他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无处遁形。
“你有很多机会下手，而且除了周瑞之外，你们几个中你的武功最好，深得我父亲真传。
当年如果你想让我早点死，可以直接不跳寒潭救我。
其实你也舍不得吧。”
燕燕身子一颤，脸色瞬间苍白。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她内心最不愿触及的地方。
她在知道弟弟上战场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弟弟可能是被骗去的。
但每一封信里，他都带着激动和兴奋。
她不愿意去怀疑家乡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骨头里的血都要被冻住了。
最后，她犹豫了很久，睫毛颤了颤，“公主……公主对我很好，给了我一口饭吃，对她弟弟也很好。”
“真是笑掉大牙了。”莺莺握紧拳头，恨铁不成钢，“你在少爷这里吃得好穿得暖，真正养育你的人是将军府！如果不是将军府，你所谓的公主会管你弟弟吗？如果她真心对你好，怎么会让你弟弟去上战场！谁舍得让自己亲近的人上战场？这句话你不懂吗？”
“我……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燕燕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我没得选择，所以我只能给少爷选一个体面的死法。”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莺莺气笑了，“少爷即使落难都带上我们，哪怕是回去救夫人，都不愿让我们冒险。
到底谁是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弟弟为什么会忽然想从军，你仔细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你那‘好公主’的同意，你弟能去从军吗？！”
莺莺充满愤怒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燕燕的头上。
为什么忽然想从军？
这个问题……燕燕甚至都不敢细想。
似乎只要仔细一想，她多年的努力和奋斗就全都白费了。
“我……”
燕燕的手在颤抖，瞳孔也开始涣散。
“你闭着眼睛，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你能想起来的画面是什么！”莺莺几乎气坏了。
燕燕的本性并不坏。
从小被将军府的人教导长大，怎么可能变坏呢。
不管是干活还是练武，她都是那个最有耐心、最积极的。
可是谁能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要死了……”
燕燕愣了一下，真的闭上了眼睛。
她想象着，如果她现在要死了，脑海里浮现的一定是草原上快乐喝羊奶的场景。
一定是公主送她来中原时那关切的表情。
然而……
当她真正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脑海中浮现的是少爷每天吊儿郎当不愿意练武的样子，是将军府公主关切的目光，是将军府那开明的家庭，是左季华将军那正直爽朗而富有魅力的笑容。
是莺莺依偎着她撒娇的模样。
是将军府里的一草一木。
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了。
一瞬间，燕燕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怎么会这样？
临死前，她最舍不得的不是突厥，而是养育她长大的将军府！
穆枭看着她那自责的样子，无言以对。
站在燕燕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错。
战争这种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月光下，穆枭的表情异常平静，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你走吧。”
燕燕猛地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
“如果没有小时候你跳进寒潭救我，我早就没了。
这次你刺了我一剑就算是抵消了。”
穆枭挥了挥手，扭过头背对着她，不再看她。
走？
燕燕突然后退了两步，茫然失措。
这么广阔的世界，她该去哪儿？
回突厥吗？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甚至习惯了住在将军府里的生活。
听到回突厥这几个字时，她本以为会很高兴。
然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现在她才发现，没有了将军府，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么多年，将军府早已成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