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言先是问了一个问题:“这两天我们在调查实验中学的体育馆坍塌事件,你对这件事有了解么?”
袁斌嘴上说着有了解,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不是说前副省长财产的问题么?怎么是调查体育馆的事?和杨大成说的不一样,那为什么会把杨大成扯进来?难道体育馆坍塌的事情他也有份?
“实验中学体育馆坍塌,看似是一起简单的房屋倒塌事故,实则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故。”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一言掷地有声,表情不怒自威,似乎对这件事非常气愤。
袁斌适时的插话道:“这件事的影响的确很恶劣,据说砸伤了好几个孩子。”
柳一言拔高了音调道:“只是砸伤么?”
袁斌没敢吭声,实验中学的体育馆坍塌事件发生在两年前,他只是看新闻说砸伤了几名学生,没有对这件事做更加深入的了解。
如今看柳一言的表情,感觉这件事恐怕远没有新闻报道的那样简单。
柳一言没有继续透露坍塌事件有没有砸死学生,砸死了几个,他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贪腐问题上。
“那个坍塌的体育馆,据我了解,竣工不到十年,就出了这种问题,摆明了就是豆腐渣工程。”
袁斌随声附和:“的确是,民间都是这么传的。”
柳一言把目光移到袁斌身上。
“你是从哪些渠道听到民间声音的?”
袁斌照实说:“我看了当时的新闻,底下的评论,都说是豆腐渣工程。事发当年,我去买菜的时候,也偶尔会听别人议论这件事,大家也都是同样的论调。”
听到袁斌的话,柳一言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这才是百姓真实的声音,瞧瞧他们是怎么做的?花钱雇水军,企图淹没百姓的声音。报道的时候也避重就轻,说什么堆放珍珠岩导致雨水滞留,简直就是胡扯!”
“这么搞下去,我们党的脸都被这些不良政客给丢尽了,人民也不再信任我们!”
袁斌之前一直在底层,对柳一言这句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发自内心的附和道:“柳省长说的没错,一个体育馆塌了不可怕,人心塌了才可怕!”
听完这句话,柳一言对袁斌露出欣赏的目光。
“这句话说的很好。我来这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人心塌了,或者说在人心塌之前,再把它稳固住。”
柳一言接着才提到前副省长贪腐的事情。
果不其然,体育馆塌方的事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收了黑心钱,把政府给的建房款,抽走百分之七十,建筑承包商只拿到百分之三十的钱款。
工人的工资,建筑材料费,装修的费用,都从这点钱里面挤,承包商也需要利润,肯定会在建筑材料上偷工减料。
这就必然会导致豆腐渣工程的出现。
说完了实验中学的体育馆,柳一言突然又把话题引到了教辅材料的腐败问题上面。
“教辅材料的贪腐虽然不会出人命,但是性质同样恶劣。把学生当成牟利的工具,不让学生们学正经有用的知识,没完没了的刷题,看似在为学生们着想,实则完全就是在浪费学生们的时间。”
眼见这把火烧到了教辅材料上,袁斌难免紧张起来。
柳一言忽然问袁斌:“这件事你了解多少?”
袁斌的大脑飞速的转起来,小心翼翼的回答:“柳省长,我也听人说过,现在的孩子每天就在教室里刷题,但其实有用的知识没有学到多少,户外也少,导致大量的学生近视。”
袁斌本身也对这种现象感到愤慨。
柳一言随即又问:“你之前在教育局工作,这方面的事情应该了解很多。”
袁斌胸口悬了一口气。
他仔细观察了柳一言说这话时的表情,显然是已经了解到了什么。
柳一言说话的语调,也像是一种试探。
再回想柳一言最开始的那句话:“有件事,我要和你聊聊。”
袁斌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在思考,领导用的是“要和你聊聊”,而不是“想和你聊聊”,字只差分毫,意思却差千里。
“想”字,表达的更多是分享,“要”字,却带着某种教训的意味。
快速想到这么多后,袁斌决定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出来,等领导问到这一步,意思就变了味道。
他于是说:“柳省长,我之前分管的业务,能接触到这一块。”
他随后很细致的和柳一言解释自己的业务。
鞍阳市每所学校要给学生订教辅材料之前,都会到教育局备案。
备案的时候,需要先签订一个教辅材料预购的确认单。
正常来讲,这些预购确认单,都要有教育局综合室的主任周鹏来签字,但有时候周鹏不在,校方还急着签字,周鹏就会给袁斌打电话,让他来代签。
袁斌也和柳一言坦白,这种由他代签的事情,一共发生过三次。
柳一言听着袁斌的讲述,默默的点头。
等袁斌全部讲完,柳一言又意味深长的品了一口茶水。
袁斌立马起身:“柳省长,茶水凉了,我给您换一壶。”
柳一言伸手将其拦住:“袁斌,不必了,你坐。”
袁斌又缓缓落座。
柳一言忽然又问:“袁斌,你应该认识杨大成这个人吧?”
听到这个问题,袁斌脑子嗡地一下。
果然被他猜中了,领导什么都知道。
袁斌如实坦白:“我认识,他是我女友的姐夫。”
柳一言点点头:“有一个你签字的文件,项目就是他来做的,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听到这句话,袁斌冷汗都下来了,一时间,大脑里所有负责思考的细胞乱作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一言似乎看出了袁斌的紧张,伸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不用紧张,照实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