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毕竟舒舒和雅雅养在我膝下,怎么,你过来打招呼,是想一起走?”老爷子倒没在外头露出那点儿不快,却悄悄握住了赵温雅的小手,又拉了拉小车的遮阳蓬。
“啊……”唐红娟没料到老爷子在外头竟不像家里那样,她满心期盼着老爷子在外头露出不悦来,却没想到是这般坦然模样,“我和阿通准备去给承宗买衣服,正巧看见了爸。”
赵卫国全当不知这附近没有赵通爱买的那几个品牌,看了一眼赵温柔身上镶满了碎钻的公主裙,说:“倒也难得他有空陪你们出来。”
又看着赵通:“你呢?别光让你老婆说话,有什么事?”
“爸,既然您这么喜欢雅雅,我回头把温柔一块给你送过去?”赵通手上也没牵孩子,却也不敢靠近老爷子,这老头揍人是真揍,好在不会在外头骂人,搞定了公司里那许多人,偏偏啃不下老头子手里的股份,如今看似乎有点儿动静,心思又活络起来。
“又不是我亲孙女,你就这么不爱养孩子?”老头子顿时就板起了脸。
即使是街角,此时人也不少,听到这边语气稍微重一句,立刻就有人围过去看热闹。
赵卫国看到有人过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想在外面对你说教,堂前教子,你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赵通脸上青白交织,却没说出来什么,只是突然狠狠拉了一下唐红娟,甩手就走。
唐红娟被他拉得踉跄一下,顾不得说什么,抱紧了赵承宗就跟上去,在一旁拉着衣角的赵温柔险些没跟上,又掉了手里一个冰激凌,登时眼眶就红了,没一会那儿就传来大哭大叫的声音:“哇——妈妈!我要再买一个冰激凌!”哭闹声在风里远去。
围观的人都跑去看另一边鸡飞狗跳了,这里莫名安静下来。
赵卫国却蹲下来,问赵温雅:“雅雅有没有吓到?”
赵温雅眼眶没红,只是摇了摇头:“雅雅没有。”
她又问:“爷爷,为什么爸爸能陪唐阿姨和妹妹出来,却不来看我,也不来看爷爷呢?”
舒舒在婴儿车里眨巴眨巴眼:“舒舒知道!外祖说爸爸养歪了,所以爸爸是歪~的~人~”小奶音拖长一截,反倒逗得人笑起来。
童言无忌,这一笑之下,赵卫国也就不再多想,反倒是赵温雅若有所思,小姑娘心里想着,什么是养歪?人又哪里有歪的呀?想着想着,原本就站得不怎么直的赵通,在她心里也变得歪七扭八起来,像是施展了“滑稽滑稽”的魔法,逗得小姑娘弯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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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插曲之后,祖孙三人倒是再没遇到什么意外。
因着两小只年纪太小,所以最后逛的地方也不多,不过在外头倒是遇见过很多喜欢小孩子的人,也看到过别的小朋友跟着家长一块出来,秋日的天气十分明朗,在孩童幼小的心里,愉快的不愉快的,都是可以很快过去的。
中秋那一天他们倒没出去,之后也没出去。
家里头人简单,即使陈妈做得一桌好菜,却也要清净许多。而即使是这样的节日,赵通也是不回老宅的。
赵卫国却也没什么人说话,他向来不耐烦打电话,书信里又觉得苦闷说得太过,他自幼就是从不言自己苦痛的人,老妻早早去了,更没什么人说话,而舒舒和雅雅太小,他更怕自己说话没轻没重吓到孩子。
而赵温舒虽然年纪还小,但身体里是任务者的灵魂,靠着原主久远记忆里的印象,也还是察觉到了赵卫国的一些想法。
赵卫国没有老来伴,独子已经越走越远,而在膝下的孙女太小,老友太远,附近也没有朋友。
于是在赵温雅上学去后,赵温舒就问爷爷:“为什么爷爷不常出去?”
赵卫国还以为小孙女出去玩了之后,心就像出笼的小鸟儿一样收不回来了,于是抱起小舒舒问:“舒舒是想出去玩吗?”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一通,这才使赵卫国理解了她其实是想问为什么他总是在家里不常出去。
赵卫国只说:“因为爷爷老啦,爷爷走不远。”
于是舒舒就装作相信了的样子,但是她没信。
[时间过得好慢啊,0231,我已经开始不耐烦这样子了。]上个世界的时间过得飞快,他根本无暇去想过去多少年,那时他日复一日做着外人眼里的贤淑皇后,也会与宗室女眷聊聊家常八卦,私底下对着他的陛下几十年如一日的娇气。
对着赵卫国他也会回想起自己的爷爷,或者说,此刻她心里赵卫国就是爷爷,无关原主。
于是某天她窝在姐姐床上的时候,在黑夜里开口:“姐姐,你醒着吗?”
“咦?”
她自顾自地说:“舒舒觉得爷爷好安静。”
“为什么?”赵温雅摸不透妹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五岁的她突然想起班上同学的一句话:小孩好难看透哦。
“上次我们出去玩……”
“?”
“路边的老爷爷在下棋!”
“可是爷爷也在看报纸呀。”
“但是,”舒舒把头靠到姐姐怀里,奶香奶香的小身体可以被姐姐一整个抱住,“爷爷以前是军人,是大老板耶!”
“现在的爷爷比别人家的爷爷还安静。”舒舒得出结论。
这个年纪的赵温雅还看不出来几分日后从容淡定的样子,黑暗里她睁大了眼睛,困惑妹妹到底是如何得出这样的想法。
但她最后还是问:“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反正舒舒比只会尖叫吵闹,吃到零食才会安静的赵温柔不知道好多少。
于是她们穿着睡衣,穿着毛茸茸的袜子,以一身绝不会着凉的打扮悄悄出现在了爷爷房门口。
这个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小淘气夜晚总会让人觉得可爱,很多年后看来,它不可爱、不理智,却有着孩童时期无所谓的趣味。
那天晚上她们俩听了一晚上爷爷对着奶奶的话,像是醉话,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醉话。
爷爷总是酒量很好,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舒舒的话,还是什么让人脑子发昏的原因,他对着老妻哭了一晚上,哭儿子不听话,哭儿子克妻,哭儿子竟然还想把继女入族谱。
赵卫国哭着说自己曾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到老了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约出去的朋友,战友在天边,合作伙伴们握着权利不肯放给小辈还在那死犟,说着说着又骂自己为什么非得回老家创业,乡音说不明白,日子也无趣,每天靠看书看报和孙女来度日。
糊里糊涂一大通,颠三倒四的,但是两小只听不明白却听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一个赖床一个上学路上打瞌睡,这淘气的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