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找到了一个男孩。
“你知道,被带走的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他们再也不用做我们做的活计了,也再也不用吃那些熏臭的肉了,他们跟我们这些下人完全不一样了。”
“真的?”
“真的。”
“可是,想跟他们走的话,会被打,还不能吭声,我受不了。”
“你能的。”
“我怎么能?”
“吃这个。”
“这是什么?”
“痹神草,吃了之后被打就不疼了。”
“那我试试。”
她在这群孩子里挑了一个她觉得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菜人”的孩子,她选择把宝押在他的身上。
她找来那些痹神草,沾着土或棉花喂给他吃,让这些东西堆积在他的胃里,没办法被消化,以便那时计划得以实施。
这一阵,她没有过多地离开,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偶尔会留下来,让那个孩子多吃一些东西。
毕竟若是没有好好长身体的话,到时候没有被挑中就糟糕了。
同时,因为鲜有进食,这段时间的她身体也越来越消瘦,这一身的骨头已经没有被食用的价值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
“给你吃。”
“这么多?”
“都吃了,到时候就不疼了。”
“好。”
又是一轮的鞭挞,身体相较于一个月前更为消瘦的她自然没办法扛得住这一下,这次她还忍得住,但却更难以忍得住呜咽出声。
不过,身体上的疼痛在这时已经无需顾忌了。
他,那个被她选中的男孩,被挑走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
在她亢奋的心情下。
她立刻爬起身,悲伤触目惊心的伤口在此刻也已经无足轻重。她拿上提前煮好的舒神茶,打扮一番,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成富!成贵!这是怎么了!”
“这会这个人怎么回事!谁把他带过来的!拖下去杀了!”
“成富!成贵!你们醒醒,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能救他们。”
她带着泡好的舒神茶来到了成家家主面前。
“你是谁?”
“能救你儿子命的人。”
“怎么救?”
她带着那杯茶走了过来。
“给他们喝下去吧。”
“喝下去就好?”
“对。”
她看着眼前这个其他奴隶口中的万万不可违背的君主,只觉得可笑。
本以为是什么高壮而暴戾的人,但见到之后却只是个佝偻着身体的瘦弱男人。
只是那群牲口的臆想罢了。
他慌慌张张地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喝下了茶,而后在一旁焦急而害怕地等待着。
她则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成富,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
“成贵,你呢?”
“也是,有些头疼。”
成家家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一旁的她。
“你是什么人?”
“一位偶然路过的赤脚医生。”
“你都会治什么病?”
“什么都会。”
“我给你三十个奴仆,你可一定要来我这边给我治病啊!”
“不用奴仆。”
她很是高傲地立在那,眼中是无光的平静。
“我以后都在这行医,偶尔有机会还会再来。”
“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和我儿子要是发生什么不测该怎么办啊!”
她淡淡地回过头,身体虽小,但却不容谁人蔑视。
“那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
“苏何。”
她留了下来,做了成家家主手下“御医”。
而后,因为成家家主发现她识字,所以先前无人顶替的读信写字的工作也就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因为成家并没有什么有体系的组织,所以让她能有了许许多多收揽权力的机会。
借“收敛民财”的名义拿下财政。
借“护好家主”的名义招纳士兵。
借“此行有差”的名义限制行动。
借“外有歹民”的名义禁拘家主。
借“人肉有毒”的名义释放奴仆。
借“丰富饮食”的名义教人种植。
借“书以驯化”的名义传播知识。
她本以为在一个名存实亡的政府中去推行这些该是何等的困难,但她没想到,那些奴隶在听到主人的命令后确是那样地努力施行。
这让她能将读到过的东西全部充分利用起来,并且作为政策施展下去。
只是这样除了轻松,还令她感受到些许反胃。
成家家主身在府邸之中,对外一概不知。而他见到那些日益充盈的钱库,见到桌子上越来越丰富的蔬果,见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担任读信的职责,他明白。
这个苏何一定能够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他想不到那么多,但他感受的到,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一天,自己的生活就会更好一天。
至于会不会被架空。
奴隶哪来的胆子想着去谋害主上?
但他忘记了,苏何并不是他的奴隶,她从来都不是成家的奴隶。
父母给予她的告诫,她从未忘记。
她会作为“人”生存下去。
而在这片只有奴隶的土地上,做人也是做不成的。
她只会做“主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被权力滋润的她,也一天天变得有了几分女孩子的样子。
那一天,闲下来在河水旁洗脸的她,忽地注意到了河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真漂亮。”
这些年间,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
看着自己一天天变得有形的身体,她并没有感到庆幸。
“时间不早了。”
她明白,想要拥有什么东西,就要有能保护住它的力量。
她并不是想保全什么所谓的“贞洁”,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她还不知道那个词的意义。
她唯一想保护住的,是她身为“人”的尊严。
但现在,她的力量还不够。
成家百姓为了生计,常常会抢夺来路的商马。
抢夺出来的东西若是食物大多会被吃掉,若是些稀奇东西则会上交到成家家主的府上。
那里有瓷器,有画作,有她最喜欢的书。
当然,也有情报。
而且是来自“外面”的情报。
她在当上成家二把手的第二年,她便推算出了在成家之外,应该有一个每年都会举行的诸如庆典或是商会之类的大型集聚活动。其规模之大,就连成家的家主都要参加。
并且,在外面应该有一个很令成家家主感到害怕的势力。她记得,那天成财回来的时候,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是被压力压到几欲崩溃后忽地轻松下来的表情。
她知道,若想做些什么更大的事,她需要借助外面那个势力的帮助。
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也早就谋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而同样,她会把计划实施地很好。
因为她向来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