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问语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便被一道黑影压着后仰倒入水中。
狼狈的呛了几口水后,将梓埠宥拖着艰难的游上浅水区,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两人已经出来了。
梓埠宥昏昏沉沉的睁了下眼,见柴问语成功脱身后,身躯一软,陷入了昏迷。
看着臂弯处皮肉外翻,面色惨白的梓埠宥,柴问语咋舌,又瞧了眼不远处那破败不堪,还少了一根柱子变得有些摇摇欲坠的亭子,思索了一下,好像没有别的平坦区域了,凑合一下吧,放芦苇荡中等会被蛇咬一口可不好。
用力的踹了几脚将亭子彻底击垮后,将乱七八糟的碎石残块手脚并用的扫了出去,腾出平整的底台。
放置好梓埠宥后,转身重新下水捞起落入水中的弯刀后,又搜寻了好一会也没捞到自己的黑棍,看样子是还在坑中。
也没过多计较想着等回去境内后再下来取就行,上岸后拿着弯刀朝芦苇荡中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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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刺入耳中,当梓埠宥睁开眼时,在一片模糊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见身侧的人在咀嚼着什么,眨巴了一下眼睛,臂弯处传来剧烈的痛感,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吸了口气:
“嘶....”
天黑前,柴问语用弯刀在芦苇荡中搜集了不少的芦苇杆和芦苇毛,将其铺在地上做了个简易的草床后又去拾了几块柴火,架起火堆。
蹲在火堆旁烤着刚刚顺手捉到的三只野鸭子,烤好了一只,浅尝了一口,虽然没有调料但发现味道还不错,见梓埠宥还没醒来便先下嘴吃上,刚塞进口中就听见了动静。
一转头,梓埠宥侧着支起上半身,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柴问语嚼了嚼口中的肉咽了下去,道:
“吃吗?刚烤好的。”
梓埠宥龇牙咧嘴的看着柴问语,随后脑袋一松又倒回草床上,扯出一抹自嘲似的笑容,开口:
“咳......妈的,还以为你死翘翘了,哈.....嘶.....”
柴问语撕了一块鸭胸肉,屁股挪上草床,将其递到了梓埠宥的嘴边,说:
“差一点,不过你用血指了个方向,我找到方向逃出来了。”
梓埠宥看着递到嘴边的肉,张开了嘴接入口中,试了一下抬起受伤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力,但万幸还有知觉,嚼着肉含糊不清的开口:
“嗯,怕你变回蛇死的更快,又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只想到了这个办法,让我的血和湖水融合你喝了应该能对你有帮助。”
柴问语喂完肉后又探出身子够到了剩下的肉,穿着棍子拿在手中吃着,边吃边回复:
“你脑子可真简单,融进湖里那我得喝光全部湖水才相当于喝到了你的血,那都不用想办法出坑了,我留里面当主体算了。”
“哈....哈哈..也是...”
梓埠宥讪笑了一下,焦虑和不安已经全数褪去,除了臂弯传来的痛感,已经全然忘记刚刚两人的险境,戳了戳柴问语的大腿,伸出无碍的那只手去扯下一块肉吃了起来,问道:
“你遇上主体了?”
柴问语摇了摇头,把肉递给梓埠宥,回到火堆旁拿起剩下的两只处理好的鸭肉架上火堆,回:
“不是主体,水里全是无头尸体浮起来想爬上石板抓我,我想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才明白我才是走错了的那个人,跑回去找你汇合,但不受控制变回蛇掉进了水里,还好我水性不错,然后你就又给我揪出来了。”
梓埠宥朝着火堆吐出骨头,看着过于用力越过火堆落入水面的骨头,开口:
“主体不是抱着脑袋带你走的那只?”
柴问语弄好肉,拍了拍手,坐到梓埠宥身边,扯着肉吃着,回:
“不是,那个只是饵,引诱我去见主体的,我要是见到了主体,那就真的死翘翘了。”
两人一边吃着肉一边讨论着,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花飘入空中点燃一颗颗沉寂的星光。
梓埠宥开口问:
“你好像对坑很熟悉?”
柴问语看着繁星嚼着骨头,浅答:
“不熟悉,我藏在他的肚子里进了很多坑,他为了保护我一直躲着,入坑就会找梯子,然后躲在梯子旁边,如果没有梯子他就直接去杀死主体把坑填上,然后换一个坑,那个人快要发现我们了就会立刻出坑逃跑....”
柴问语说到后面耷拉着脑袋闷闷的看着地面,骨头在嘴里搅动着,不吐也不吞,梓埠宥皱着眉听完,很快明白了那两个他分别指的是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尴尬的嚼着肉,半晌憋出一句:
“所以你对坑内熟悉就是因为那时候......”
柴问语起身翻动了一下火堆上的肉,将骨头吐进火中,开口: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毫无准备就进坑,但不管什么什么处境,多动脑子和打破惯性思维才是前进的方法。”
梓埠宥吃完嗦了下手指,开口:
“我也没这样进过,我以前试炼的时候进坑就直接去揪出主体将其杀死,填坑就走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只能靠梯子出来,而且还差点没出来。”
说着转了个身,重新侧着,顿了顿手臂发现开始恢复了,心里出了口气,勾着嘴角开口:
“真狼狈,两个封门弟子组队居然也会落到这种地步,你说这命啊...”
柴问语看了梓埠宥一眼,火堆上的肉貌似熟了,用弯刀戳了戳,拿起烤熟的两只,递一只给梓埠宥,自己拿起剩下的一只吃着,开口:
“你打算怎么找那个人?”
梓埠宥面色一凝,咬着肉想了想,开口:
“他叫游礼,往北走吧,计元奎下来了肯定会从北境下的坑回去。”
柴问语接话:
“计元奎会大发善心带着游礼两人合作愉快的一起回上面去?游礼会老老实实跟他走吗?”
梓埠宥愣住了,看着柴问语抿了抿嘴,皱着眉头回:
“额....那家伙虽然缺德又没素质,但底线应该大概可能还是有的,而且南门护游礼护的这么明显,搅了龙榜的事情也被直接压了下去,他猜不到真实身份,但肯定能察觉其特殊,因为师尊没在才敢抓着空荡死皮赖脸的来找事,但应该还是有数的,你上次看到了吧?师尊揍他的时候是真下狠手,一点也没客气....”
计元奎曾因口无遮拦冒犯了师尊,被当众贬骂后又狠揍了顿,所以对南门不友善,找着机会想报复,但碍于师尊警告,倒也不敢明面上来硬的。
自己沾了层舅甥关系被夹在了中间,自然而然的成了那疯子挑事的契机,学的又是医,战力值略差了截,从来没讨过好,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好在师尊并未因此为由难为过自己,公平公正的气量也让他打心底尊敬。
梓埠宥想完计元奎又想到了游礼,开始有些不确定。
游礼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虽然相处时间很短,给他的感觉也很乖,但隐约觉得不会是个老实人,藏不住小心思,想逃跑的意图时有时无的,呼出口闷气,摆烂开口:
“妈的!都怪那成天到处找事的疯子!要是没能把游礼完好无损带回去,那才是真完蛋...”
柴问语挑了挑眉,将嗦溜干净的骨架丢进湖中,推了一把梓埠宥,开口:
“过去点,我也要睡这上面的。”
梓埠宥把没吃完的肉递过去,开口:
“不行,我得赶紧找游礼去,被你这么一问我越想越怕,耽误不得,等会计元奎下手没个轻重把游礼真的伤到了可不好,这个我吃不完了,你吃掉吧,快起来!走了走了。”
柴问语皱着脸蛋但没有客气,接了过来边吃着,边说:
“要状态没状态,要方向没方向,而且天黑路杂浅坑展露,不小心进坑只是浪费时间,而且你没必要担心,那个人的灵力又没有被封,他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不从正门出去不会受结界影响。”
梓埠宥想了想发现此时此刻好像是没有着急的余地,但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开口:
“你怎么知道不会被封,不对,你怎么知道游礼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游礼不是正门被带上来这件事,只有自己和师尊以及那位副门主知道,当然龙门被搅后就直接出名了,好在比起不认识的游礼,讨论更多的是平日里到处为非作歹,嚣张跋扈惯了的计元奎没得好,气急败坏的样子。
师尊一走就死活联系不上,他也不敢贸然公开,由副门主出面暂时压了下去。
迫于计元奎那条疯狗的压力才将其关藏了起来,等着师尊回来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柴问语见梓埠宥面色阴郁便直白的开口:
“他是薄奚拓的儿子是吧。”
梓埠宥停滞住了,错愕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
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三人知道,陡然间被柴问语戳破秘密,有种心跳出嗓子眼的感觉,后背不由得冒出层冷汗。
柴问语舔着尖牙,吃完后走到水边洗了洗手和脸,回:
“他在说,我听到了。”
“哈?”
梓埠宥疑惑。
柴问语挑了挑眉道:
“说:薄奚拓那死拽子,平日里装那么高冷,老婆孩子都装没了吧,可真是活了八辈子该...”
“.....”
梓埠宥一脸黑线,从话词中大概猜到了是谁的语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开口:
“求你...嘶,见面了别告诉游礼,更别告诉计元奎,装不知道的样子。”
柴问语没有回答,扭捏的看了眼梓埠宥,后者咬牙切齿道:
“再多一季行了吧!我真是服了,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柴问语收到满意的回答后点点头,利落的洗完,在梓埠宥让出的位置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梓埠宥埋怨完烦躁的用手埋住脸,感觉身上有些粘腻,才发现自己衣服还是有些潮湿的,道:
“你没给我换衣服吗?”
神躯自带有避尘功能,但会受状态影响。
柴问语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道:
“你自己不能换吗?变态。”
“.....哈.....”
看着自己的伤口,叹了口气,磨磨唧唧的起身绕过身侧的柴问语走到水边,看着水面上的繁星点点,有些发懵,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惊魂未定的梦然后醒来刚好从床上摔下来一般,不痛不痒。
脱掉衣物露出洁白的身躯,用脚尖试了试水,有些冰凉,但万幸正处夏始,很快便适应了水温转了个向,用受伤的那一只手扶着亭台,缓慢蹲下。
面前不远处是燃烧着的火堆,火堆另一头便是安安静静平躺着的柴问语,梓埠宥开口:
“你不换洗一下吗?”
柴问语懒散开口:
“我早换洗过了,衣物都用火烘干了,我可忍不了脏兮兮的感觉。”
梓埠宥感觉一阵心塞,捏了捏拳头,用水从肩膀泼至背部,他也受不了脏兮兮的感觉,看着正旺的火光,随意的搓洗了几下便站起身,将衣物从水中托起,朝柴问语开口:
“帮我拧一下,拿去烘干,我手还没恢复完。”
柴问语愣了愣,有些不情愿,被梓埠宥催促下后墨迹的起身过去。
此时梓埠宥一丝不挂的站在浅浅的水中,水位膝盖不到点,赤裸的身躯被跳动的火光笼盖着,没有丝毫的羞耻,大方自然的接受了柴问语嫌弃的目光,开口:
“你外衣借我盖一下。”
想了想褪下自己的上衣递过去后,有些不情愿的把湿哒哒的衣物接了过来,随意拧了几下,摊在了离火堆不远处那两根只剩半截的柱子上。
梓埠宥用手抹了一下略带水汽的身躯后自顾自的躺在了草床上,用手聚拢了芦毛压在脑袋下后又铺开衣物盖好了下半身。
“.......”
柴问语舔了舔尖牙,躺了过去,背对着梓埠宥,看着平静的湖面和繁星点点。
梓埠宥睡醒没多久困意不是很浓厚,也翻了个身,两人背对着,他无聊的盯着跳动的火光和后面微微晃动的芦苇荡,闷闷的开口:
“明天去附近仔细查看一下吧,要是没有踪迹就往北走....”
柴问语听着耳边传来轻飘飘的话语,不知为何感觉喉咙有些痒痒的,偏了偏头,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飘入鼻尖,从身侧的梓埠宥身上传来的,喉结动了一下,转了下身。
从背对着侧躺改成了平躺后,气息浓郁了一些,浅口的呼吸着,让他感觉有些上瘾,眼珠微转,扫了一眼梓埠宥的面影,对方还在继续念叨着:
“那个时候有点害怕,可是现在出来后又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真奇怪......你有害怕的时候吗?”
听到话题转向了自己,柴问语顿了一下,气味萦绕鼻尖,张了张嘴仿佛有一股苦涩却又回甘的味道如薄纱般缠住了舌头。
把脑袋侧了过去,看着梓埠宥光滑细腻的背部几颗微小刺目的痣映入眼帘,回:
“我没害怕过。”
“真的假的?一会会也没有吗?”
梓埠宥笑着打趣了一下,柴问语又转了转方向,让自己面对着梓埠宥的背部,手比划着痣没有触碰到肌肤所以对方并未察觉,轻声说:
“一会会也没有。”
“哈,真勇敢,好孩子。”
柴问语眯了眯眼,手指动了动,梓埠宥背对着没有注意到身后柴问语已经面对着自己了,毫无察觉的把上侧受伤的手臂举起,开口:
“还好只是被封印灵力行动不便,身体本质还是神躯,不然早死翘翘了。”
“嗯。”
柴问语闻言淡淡的回应了一下,手微微抬起,试要去触碰梓埠宥那开始恢复愈合的伤口。
感觉到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臂弯,按压住了刚恢复的伤口,有些疼,皱了皱眉,抽开自己的手,换了个话题,道:
“之前龙榜咱俩打最后也没分出胜负,真可惜,不过我觉得最后应该会是你赢。”
柴问语手停在半空中,张开五指,似乎在测量星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梓埠宥继续念叨:
“我之前以为我很强,有着足够扎实的神力,但我现在才发现,没有了那身神力我好像什么也不是了,你也很强,但你没有了神力还有足够敏锐的观察力和思维,就算是凡人你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毫不吝啬的夸耀着柴问语,因为对方没有答话感到一丝尴尬,感觉后背毛茸茸的东西挠了一下,微微侧身,柴问语的脑袋贴在自己后背上,痒痒的有些怪异。
甜腻的气息穿透皮肤缭绕鼻尖,苦涩又甘甜的味道在嘴中似有似无的弥漫,忍不住伸舌头舔了一下面前的一颗痣。
梓埠宥察觉到了异样的触感,刚要起身查看,只觉一只手突然环住了自己,背后一阵剧痛传来,惊慌失措的开口:
“我靠,你在干什么?!”
尖锐的牙齿咬破了梓埠宥的背部,鲜血涌出,在洁白的肌肤上滑落,但很快便被赤色灵活的舌尖接住,推送上去,贪婪的吸食着。
梓埠宥这才反应过来是柴问语可能对自己的血上瘾了,有些懊恼现在才想起,好死不死的又是在这种情形下发作,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挣扎了一下抓住发现被缠得死死的。
背部痛感加剧,一咬牙,用力一顶肘击上柴问语的脑袋,一下没用又多击打了几下,感觉肘部一阵发麻,不知打了多少下,有些头晕目眩的了起来。
柴问语被打后猛然清醒,错愕的看着疲惫的梓埠宥,原本光滑细腻的背部此时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咬痕,鲜血涌出,不可置信的松开手。
梓埠宥见对方松嘴,主龇牙咧嘴的挣开束缚退坐的远了些,开口:
“靠,忘了这茬,嘶......”
柴问语手动了动,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额,抱歉.....”
梓埠宥喘着粗气,背后的剧痛撕扯着神经,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想坐起身去穿自己的衣物,发现好像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有些无力,张了张口,微弱的字眼飘出:
“血......”
还未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