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麓雪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既定方案:
“算上你,我大哥一共有八子。”
“大公子与七公子的母亲,出身信州赵氏,可谓背景雄厚。但这些年来,信州赵氏对我们密州多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祖地里有不少人对他们的意见很大。”
“二公子的母亲,出身东域圣地东华门。不过,据祖地的观察,秦苋蓉与这些武学圣地之间牵涉太深,有些不清不楚。”
“三公子云游天下,探险山海禁圈已有六年未归。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四公子和六公子,则在祖地闭关潜修,无心插手俗事。”
“五公子没有武道资质,专心于儒文典籍之中。”
“我思来想去,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承袭密州侯之位。”
周麓雪认可了周炀的实力,便开始对他推心置腹。
不过,如今的密州侯仍是周显隆,密州侯位如何传承,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他说了算。
即便有周麓雪的看重,周炀距离侯位还很远!
“所以,你必须要接下玄昱星的生死擂,然后打败他!”周麓雪继续分析道:
“这样,你可以获得大量的声望!”
“虽然,历来密州侯位的承袭者并不被要求有绝高的武道天赋,而是更侧重于心性与谋略。”
“但是,武道天才的身份和声望,仍可以让你在通往密州侯位的道路上大大加分。”
见周麓雪已将此事安排明白,周炀只得同意:
“好,侄儿遵从姑姑的意思,回去之后就签下与浮屠山的生死状!”
“只是,面对浮屠山九百年来外门第一天才,我还是有些心虚。”
“姑姑这里有没有能够提升实力的宝物,还请多给侄儿一些!”
周麓雪闻言,却是认真的点头道:
“确实,玄昱星此人早已拜入浮屠山核心长老门下,乃是实打实的内门真传弟子。”
“只是他贪慕虚荣,才一直赖在外门,把外门第一的帽子始终戴在头上。”
“这样的人物,早就破限洗练,成就先天十八炼,你决不可小觑!”
“而且,浮屠山传承了不知多少年月,其底蕴远比我密州周氏深厚的多。”
“玄昱星的实力只会比瑾璇强,不会比瑾璇弱!”
“据传闻,玄昱星主修的根本功法名为《云河剑录》,这不是普通的精元秘术,而是一套自成体系的精元武经。内功,身法,杀招相辅相成,皆是不可思议。”
“论精妙玄奥,《云河剑录》要比瑾璇所修习的《风雷九动》强上不少。”
“不过,《风雷九动》是我周家严格管控的不传绝密。周家子孙只有在祖地内面对列代祖先发下大誓,才能得习此门功法。”
“现如今,让你返回祖地太常山已是来不及。”
“我只能将我手中的几门不错秘法传授给你,期待你能更进一步。”
“好在,你能与瑾璇打得有来有回,想必早有非凡传承在身,不会输于我周家的《风雷九动》。”
周麓雪说了半天,最终归纳一下,像模像样的好处一点都没拿出来,只在精神上鼓励周炀为密州周氏打生打死。
自鼓岭山净月庵返回密原城的路上,周炀望着手中的三本秘册,心中十分无语。
“既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吃草!”
“玄昱星对我发起生死擂,绝不仅仅是针对我那么简单!”
“这同时也是山河盟对密州周氏的试探!”
“浮屠山,天禽山,山河盟,这一座座武学圣地,开始猖狂起来了!”
不过好在,周麓雪拿出的东西并非毫无诚意。
《生生不息气诀》、《镇海长鲸气》、《万波叠浪掌》!
虽然不是自成体系的精元武经,却也别出机杼,独树一帜,堪称神功。
大衍玉简在汲取其中的精华玄机之后,将周炀的几门根本功法再次向前大幅推演。
《鱼鹰八变》再次填充新篇章,变成了《鱼鹰九变》。
虽然,这门功法在整体上落后《九锻金身混元天功》不止一个档次,被周炀极少使用。
但周炀相信,随着获取到更多的神功秘法素材,《鱼鹰九变》总有一天会破茧羽化。
碌碌前行的马车上,或许是周瑾璇震惊于周炀的实力,一直用复杂莫名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周炀。
周炀被她瞅得好不自在,一度想对她说:“大姐,我们是一姓同宗的姐弟,我们之间不可能!”
不过,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回到密原巡月司衙门,周炀立刻叫来叶飞琥,安排签定生死状,接受浮屠山玄昱星生死擂的事宜。
叶飞琥等人还好,对于自己老大的实力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
巡月司的其余同僚,则纷纷为周炀惋惜了起来。
“周都尉出身尴尬,能走到今天可不容易。本以为他这是进入了周家祖地的法眼,即将时来运转,平步青云。没想到,关键时刻,周家祖地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作为弃子抛出!”
“这些武学圣地,世宗古派,蛰伏深山大泽不知多少年月,底蕴深厚不可想象。我早就看出,他们野心勃勃,想把不安分的手插进世俗王权之中。这次拿周都尉开刀,明显是他们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周都尉自小没有被密州周氏倾斜资源,重点培养过。在遇到浮屠山种子传人后,小周都尉恐怕要跪呀!”
……
这些天,巡月司的同僚一直在周炀的背后指指点点,让周炀不胜其烦。
索性,周炀便躲在了杏花坊的小院内,不再前往巡月司点卯。
到了决战那天,事实自会证明一切,远比千言万语更有说服力。
这场决战在巡月司,城主府以及浮屠山的沟通下,很快便定好了章程。
时间定在九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地点就定在桃河码头,一个周炀很熟悉的地方。
上一次,周炀在此大杀四方,虐暴天禽山的外门长老。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对手是一个世宗巨派的真传种子。
不过,凭着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周炀相信这次的结果和上一次不会有差别。
时间到了八月的月底,整个密原城内,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周炀与玄昱星的生死斗。
一个是出身尴尬,没有名分的侯府私生子。
另一个是超俗脱尘,武学圣地的耀眼明星。
两人的生死约战,满足了老百姓的一切好奇心。
从感情上讲,密原城的父老乡亲更愿意相信土生土长的,身世复杂的,又是于寒末之中逆势而起的周炀能赢。
奈何在地下赌场的盘口中,周炀与玄昱星的赔率已经达到了3:1,这不禁让密原城内的父老乡亲一阵长嘘短叹。
就在这个秋风渐凉,暑热消退的时节,鸿蒙源鼎中,最早结茧的九只空幻冥蝶终于羽化而出。
一出世,便是先天十七炼!
达到如此境界,如此数量的空幻冥蝶,已经可以布置阵法,凝结出一个方圆三十丈的虚幻结界,可以隔绝光影声音,实在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神技!
空幻冥蝶的孵化,让临近决战之日的周炀心情大好。
不过,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的到来,顿时激起了周炀心中的无尽涟漪。
九月十四的大清早,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杏花坊内。从上面施施然走下的人,是一个宽眉阔鼻,满面威仪的中年人。
一个佝偻着腰,满头银发的老翁,一点也看不出孱弱之像,鞍前马后,极为细心的服侍着中年人。
中年人刚刚稍整好易容,便见周炀的母亲俞氏恰好出的门来。
俞氏手里牵着的人,正是一身黑衣,面容冷酷的黑龙太子。
“秀心,这些年苦了你了!”
中年人主动和俞氏说起了话。只是他一开口,便引得俞氏泪如雨下。
这个人正是周炀的父亲,当代密州侯周显隆!
俞氏将周显隆带入正厅,思盈便上二楼将周炀喊了下来。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周炀还是得要来拜见他的生身父亲。
事实上,周炀对周显隆的感情很复杂。
和所有孩子一样,周炀自小也期盼着父爱。但毫无疑问,周显隆让他失望了。
近十八年,周显隆对周炀的不管不问,严重的伤害着周炀的内心。
想要周炀简简单单的原谅周显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周炀提胯歪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行事板正的周显隆连连摇头。
而周炀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看着周显隆,才发现他的不凡。
他虽然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但周炀仿佛看见了巍巍山岳,滔滔长河,碧落苍穹,荒茫大地,以及万家灯火。
周炀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周麓雪所说的气运临身。
“周麓雪有没有把《风雷九动》传授给你?”周显隆一开口,便让周炀一愣。
“没有!”周炀据实回答:“只有祖地才有权利传授这门功法。”
“教条!”周显隆显得十分不满。
如此一来,搞得周炀弄不清楚他此行的目的。
周炀暗中腹议:“他这是来挑拨我和周麓雪关系的?”
看着周炀迷茫的脸色,周显隆继续解释道:“三年前,周家祖地在红龙泽与万霖山之间修筑了万龙堡,此地毗邻浮屠山山门。”
“原本,浮屠山对此虽然不爽,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去年冬天,万龙堡附近发现了一条超大型的铜母矿脉。”
“巨大的利益面前,浮屠山再也坐不住,多次向周家祖地抗议,指责他们捞过了界。”
“去年,他们的诉求还是让周家祖地让出矿脉的一半产出。”
“今年,山河盟介入后,他们竟然勒令周家祖地完全退出万龙堡。”
“周家祖地如何肯受这个鸟气,直接将十万憾岳军开进了万龙堡,令浮屠山与山河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显而易见,玄昱星之所以向你发起生死战,绝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是浮屠山在向周家示威。”
“周家祖地对此的正确处理方案,是派出一名核心传人,代替你应下这场生死擂。”
“可是,他们没有!”
“原因是,我周家崛起只有两百年,虽然掌握着所向披靡的战争机器,但在对后辈传人的培养上,底蕴远不如那些武学圣地。”
“你是我的儿子,周家祖地拿你作炮灰这件事,我很生气!”
周显隆义正言辞的表达完自己的愤怒之后,拍了拍周炀的肩膀,便走了。
留下周炀在原地凌乱,并在心中大骂买买皮。
周麓雪和周家祖地固然不地道,但你周显隆也不是什么好父亲啊!
这家伙大老远的跑来见周炀母子一面,更是什么实打实的好处都没有留下!
而且,周炀也没有完全相信周显隆的话。浮屠山玄昱星向自己发起生死擂,除了对周家祖地示威,同时也是为了周曜尘洗清障碍!
从目前的形势看,周显隆对周曜尘的倾向是显而易见的。
“哼!你不想让我争密州侯的爵位,我偏要争!”周炀暗自发狠。
要说以前,周炀对密州侯之位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但今天在直面周显隆之后,周炀反而下定了决心。
“整个密州,方圆六千里,人口三万万,这么庞大的气运加身,对修武之人的好处一定不可想象。”
“明日必要全力以赴,打败玄昱星,必能让我天下闻名!”
中秋佳节,圆月当空,但很多人无心欣赏如此景色,而是聚集到了桃河码头,围观一场生死擂台。
可以看出,无论是武学圣地,还是密州周氏,都对这场比斗十分重视。
因为,双方莅临此地的气象宗师就有十位。这些气象宗师在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却扎堆出现。
他们要是突然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方圆数里之内都要被夷为平地。
“周恪元,你真是越过越回去了!竟然推出这么一个旁系子孙出来送死!你们周氏如果怕了我们浮屠山,大可自认怂包,别接下这场比斗嘛!”
“哈哈哈!”
……
对方阵营中走出一位脸型圆胖,面如朱砂的老者,他一开口就是对密州周氏的尽情嘲讽。
见周炀认不识场内的主要人物,周麓雪便悄悄和周炀解释。
这个红脸老者名为卞齐人,是浮屠山内门长老会的成员。不过,他在长老会中的排名要排到五百名以后。
由此也可以看出,浮屠山手中所掌握高端战力的强势。
这也是武学圣地一直对世俗王权不屈服的底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