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妾身,以真金为王妃锻铸的神像。”
淳于氏笑容满面,一副孝顺的样子,“置于屋中,可镇宅驱邪。”
汝阳王妃眼睛发亮,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你来瞧老身便是有心了,何必次次带这般贵重礼物。”
汝阳王妃与城阳侯夫人淳于氏交好,都城无人不知都说是因为当年淳于氏对老王妃的救命之恩。
可恩情这个东西嘛,纯看个人良心。
所以还是殷切讨好送礼更为长久稳妥。
“再贵重的礼物,在王妃面前,都不过俗物尔。”
淳于氏说话轻柔缓慢,更显得真诚无比,“这些年若不是王妃照拂,就以子晟对我的误会,恐怕妾身早在府中难以立足了。”
“还不是因那霍君华从中作梗,仗着兄长霍翀威望,整日对我文氏一族颐指气使。”
汝阳王妃冷哼一声,看着淳于氏低眉顺眼的样子又露出笑容,
“你就不同,你贤惠体贴,又体恤幼老。当年战乱我受伤,是你日夜不休照顾,我才捡回一条命来。”
淳于氏年岁不小了,可眉眼低垂,还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终究是我对不住姐姐。”
“什么叫对不住”汝阳王妃替她打抱不平,
“全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侯爷别娶,又何错之有?
即便没死,她失踪两年,又遭逢兵荒马乱,那谁知路上是否失掉贞洁。”
汝阳王妃看着淳于氏道,“你提出与她同为夫人,可那霍君华犹为不知足,还整日对你喊打喊杀。
你腹中孩儿,就是这样受惊吓才没的,到如今还没有子嗣。
可那霍君华,还整日装疯卖傻,挑拨你与子晟的关系。”
淳于氏配合着她的低头,好像陷入伤感似的。
“待裕昌嫁与子晟,我定让裕昌多劝服他!”
汝阳王妃话音刚落,外面就听见裕昌的喊声。
“大母——”
两人惊诧抬起头,不是去宫里吃午宴了?
“大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如今全都城的人都在看我笑话,大母——”
一道橙色的人影推开几个侍女,一下子冲进来,跪在地上。
“我这就去三才观陪大父,以后青灯残香过余生!”
这梨花带雨两眼红肿的,可不就是裕昌。
汝阳王妃被这情况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心肝儿,你这是在闹什么?”
“大母!全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心悦凌不疑,可他今日,却当众说他仰慕那崔琢,还说要一直等她婚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裕昌一边哭一边胡乱甩着两个袖子,“我究竟哪里比不过那个崔琢呜呜呜我哪里比不过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竟让他如此羞辱……”
汝阳王妃和淳于氏对视一眼,这还真是出了事。
汝阳王妃连忙安慰,“那崔琢整日打打杀杀的,一点都没有女娘的温柔体贴,哪里配和你比啊”
裕昌还是边哭边颤,“如今子晟非她不娶,让我被全都城人笑话呜呜呜呜呜……”
淳于氏忙道,“郡主请安心,崔家召郎婿定然要入赘的,我和侯爷哪里舍得子晟啊,他们两个必然成不了”
这话有理,裕昌都小了声音。
淳于氏又道,“我这就去寻侯爷,让他和子晟好好谈谈。”
裕昌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汝阳王妃心疼的把孙女抱紧怀里,“什么崔琢啊,自她回了都城,就没个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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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旷阔,梁柱地板器具,皆沉沉的玄黑之色。
烛火只点在牌位边上,另一半,留给活人的,只有冰冷。
“若我说出一切真相,文家阿兄,会为咱们娘俩出头吗……”
霍君华跪在蒲垫上,看着眼前群山般延开的牌位,神情有些恍惚。
“孤城的真相,孩儿已经查的有些许眉目了。”
凌不疑轻轻为她披上一层披风。
“古往今来,善恶皆有报。阿母放心,作恶者,终将得之以罚。”
霍君华一动不动,雕塑一般望着眼前的牌位。
“对,那坏人,还活在世上。你一定不要放过。”
凌不疑侧坐在在她边上,沉默一会,还是道,
“阿母,孩儿有了心仪之人,也很快会娶她为新妇。”
那双永远冰冷锐利的眸子,此时却柔和下来,他盯着眼前的黑木地板,
“所有苦难,终将皆成过往。”
他抬头看着霍君华,她依然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凌不疑还是笑着,
“我们甘福将至。”
……一刻的安宁很快被打破。
“子晟,你有心仪之人,阿父却是最晚知晓,你这是心中还在怨恨阿父吗?”
讨厌的,狗叫。
凌不疑从祠堂出来,重新关好门。
凌益正站在廊中。
背后是罚站一样的阿飞阿起。
“少主公,城阳侯说有要事商议,属下不敢相拦。”
凌益倒先开口,“莫怪他们,都是为父的过错。”
凌不疑缓缓走到他面前。
“听你阿母说,今日你当众说自己心仪那崔琢?”
凌不疑冷笑,“我阿母?我阿母常年待在杏花别院,不可能告诉城阳侯这些。不知城阳侯,说的又是哪位。”
凌益叹了口气,关切道,“子晟,我知道心中有怨,但是不能拿自己的亲事赌气。
那崔琢是何等人,她若再过个三五年不婚,你难道还一直等着她吗?
崔家情况特殊,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极好,但于你来说,这门亲毫无益处。
而且全都城的人都知道,裕昌郡主心悦于你,无论人品相貌,家世门风,裕昌郡主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不疑丝毫不动,“城阳侯嫌当年,靠夫人裙带,攀附汝阳王府还不够,如今还希望靠我的亲事,换得锦绣前程吗?”
他眼神平静又决然,“城阳侯大可放心,我不会因为怨恨任何人,去赌自己的婚事。”
“你不怨恨阿父,阿父心里很宽慰,只是那崔琢……”
凌不疑懒得再他任何话,“若城阳侯心中还有一丝愧疚之心,就请立刻离开这里。我阿母曾经说过,她所见之处,不想有你。”
他看着凌益,“我这人从来不委屈亲人,所以,只有委屈城阳侯了。
阿起,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