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妃扫射完全场,转回视线,看着崔琢露出一个称得上和蔼的笑来。
“我瞧你听的很开心嘛,半天都忘了吃菜?”
崔·没注意连吃几口黍饭·琢∶。
她乖巧一笑,企图躲过这一趟。
“母妃,有的人就是”
五公主开始找存在感。
“你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
越妃直接堵住她的话,真是把你给漏了。
“你这眼底乌漆嘛黑的,是昨晚又和你那些幕僚彻夜长谈了吗?
就你这副鬼样子,怎么嫁进我们越氏?怕是婚仪时的团扇,都遮不住你吧。
以后夜里还是多独处些,养养生懂吗?”
……不愧是你越妃!
崔琢默默低头吃菜。
五公主气急,一拍箸,起身就要走。
“不说告退就自行走了,果然是没规矩教养。”
宣后看了一眼女儿,低头一叹。
越妃也大发慈悲,
“罢了,成亲前,还是让她多自在几日吧。
我这人就是这样,心肠太软,素来,又爱纵容孩儿”
嘶,这是点宣后呢。
崔琢恨自己脑子转那么快干嘛。
有时候每句话都能听懂也不是什么好事。
汝阳王妃又开口,“你怎能如此刻薄?”
越妃一脸疑惑,
“教育子女而已,叔母为何要这般说我?”
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叔母一直都不喜欢我,只喜欢陛下。
哦,也不全是,陛下幼时,叔母也是不喜的。”
她语气轻飘飘的,
“后来陛下年少能干,渐渐挣下家财名望,叔母才开始疼爱圣上。
后来陛下登基称帝,叔母对陛下的疼爱,那更是无以复加了。”
崔琢瞧着文帝几下表情变幻,是在暗爽没错了。
“越姮,你这是何意?”
汝阳王妃急了,“你这是在挑拨我和陛下的亲情吗?”
越妃笑的更灿烂了,
“驸马公主们,并非拿你们当外人,要说长辈故事了,你们,果真要接着往下听吗?”
驸马和公主们对视几眼,其实还挺想听的。
不过他们还是乖乖起身,告礼退出去了。
崔琢自认为自己身份还没超过驸马公主们,很自觉的也起身了。
“你坐下。”
越妃瞅了她一眼。
崔琢缓缓落回去。
很老实,绝不是因为我也想听。
越妃清了半场,继续开口,
“当年长公主身怀六甲,虚弱难当,叔母不肯借钱买肉买补养。
冰天雪地,陛下只能只身入山行猎,只盼能猎获些皮毛肉食给长姊,待陛下被霍翀兄长追回时,已冻得浑身青紫。
后来是霍翀兄长出钱出人,养好了长公主的身孕,和陛下的伤寒……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我哪里舍不得借钱了!”
汝阳王妃急忙辩解,
“当年你叔父几个数月未归,我不得留下点积蓄吗?
再说了,老身,老身也不知道陛下要进山,”
啧,狡辩水平不合格。
崔琢默默代入了一下。
这种程度,陛下还能恭恭敬敬锦衣玉食养着他们家……管他是否真心呢,反正已经足够让臣子放心了。
越妃回忆起往事,眼中也不由多了些泪光,
“子晟,你舅父死的早,你们霍氏全族,就剩下你这一点血脉,我和陛下,都盼着你能早日成亲生子。
好为你舅父全族,供奉点香火,免得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无人祭拜,成了孤魂野鬼。
你想娶谁都可以,谁要是敢说三道四,那都是放屁!”
她真情所至,只有真诚,全不显得粗俗。
崔琢静静坐着,脑子里暗自思索。
越妃说话的水平实在是高,值得仔细琢磨学习下……
话说今天我这个座位,又在首排又在中央,加上第一波清场还没有我……
崔琢眸光微动。
在都城这些日子倒没白费力气。
该有的位置坐稳了,该给的职位想来也不远了……或许,还差个机会。
“我也盼着子晟早日娶妻生子啊”
汝阳王妃又硬气起来,“崔家既然没有那个意思,我家裕昌”
“你家裕昌有你这么个欺负人兄长死的早的大母,婚事就甭想了”
越妃一句话给她堵回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都在尽力撮合暗示这个事情,你非拆台。
而且人家崔祈还没到,说不定他也乐意呢。
“你,你,你忤逆长辈!”
汝阳王妃半天憋了句忤逆出来。
“子晟!”
文帝一拍案桌,直接打断她施法,
“你给我听好了,你想娶谁,你就娶谁,你不想娶谁,没人能逼迫你!”
汝阳王妃脸色一僵。
崔琢心中也一沉。
“要是有人还敢拿婚事要挟你,朕就要让他生不得,死也难!听清了没!”
汝阳王妃彻底怂了,
“我,我就是一说,子晟的婚事,自有陛下做主,旁人哪能多言,我就是想,想让淳于氏,受到应有的礼遇……”
“好”
越妃再次开口,“要说霍家隐事了,子晟留下,其他的皇子们,都退下。”
崔琢起的利落,她想要的位置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八卦不该听。
越妃看她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凌不疑先一把拉住她。
崔琢瞪大眼睛。
不是,哥们,我真不想听。
她反应极快,一把薅开他,扭头一下子窜到殿外去了。
越妃默默闭上嘴。
子晟,你还是换一个人吧。
人家真没那个意思,你这样有点丢脸的。
……
崔琢出了殿门可算松了口气。
好险!
她又不嫁凌不疑,听什么霍家家事。
几个皇子皇子妃从后面出来。
五皇子刚一下差点没忍住,现在凑上来拍着崔琢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阿麟你真是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你不知道你刚那下有多好笑哈哈哈哈……”
呵。
崔琢冷漠。
先前的公主和驸马们本也四散在殿外,看他们出来,不由好奇。
二公主先开口,“五弟,发生什么了,你笑成这样?”
“哎呦,我跟你们说,刚才”
“殿内还在谈事,五弟,还是收敛些好。”
三皇子冷冷打断他。
崔琢也没好气的瞪五皇子一眼,“让你安静你就闭嘴,多吃饭少说话。”
她确实不想嫁凌不疑。
但是这种事情传开了,他两只会被绑的更紧。
而且损了凌不疑面子,万一文帝给逼急了直接赐婚,她崔家还能抗旨不成……
殿内具体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倒没过多久,他们也都出来。
浩浩荡荡一群人,又转至奉贤殿,祭奠霍氏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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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高的画像挂在中央,下设牌位。
再下是一层一层,摆满了瓜果点心。
奉贤殿四处都是烛台,烛火常年不断,时时供奉。
要是失火,救起来可困难。
崔琢下意识想到。
她又抬头看画像上的人。
霍翀长得倒和凌不疑很像,不对,是凌不疑像他。
外甥肖舅,凌不疑长得这么像,陛下看着他,自然多几分喜爱吧。
众人跪在后面,文帝带着宣后越妃站在最前,凌不疑跪在最近的侧前。
“霍兄,朕思你十五载,你却不得入梦,都怪朕当年,没有及时救下孤城,朕,当真是有愧于你。
事到如今,斯人已逝,也就不得为辩了。”
文帝三人率先行了大礼,他又道,“凡我文氏子孙,日后,要牢记今日之荣耀,是霍氏给予我们的”
……有点过了陛下。
崔琢垂下眉眼,百无聊赖的想着。
打天下的过程从来不容易。
有功劳的,死伤殆尽的也不止一家。
如老班侯,只剩一个孙子,又如汝阳王,只余一个孙女。
这些是死断代的,还有像崔家这种,偌大一个家族,死的只剩兄弟两个,还差点绝了后。
只是霍翀和文帝亲厚,加入最早,又在天下将定,功名利禄将来的时候,全族一起,死的轰轰烈烈。
所谓遗憾,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