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轻轻抱起昏迷的钟灵,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府中一处僻静的厢房。厢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他小心翼翼地将钟灵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她一般。
放下钟灵后,梁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半跪在床边,仔细端详着钟灵的面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梁明伸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心中涌起一丝怜惜。
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用指尖沾了些许,轻轻润湿钟灵干裂的嘴唇。做完这些,他才转身对随后进来的清荷说道:“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柔软的布巾,待会儿帮她擦拭一下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动作要轻,别弄醒她。”
清荷低声应道:“是,姑爷。”随即转身去准备热水和布巾。
不一会儿,袁清婉听闻消息赶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梁明见状,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解释道:“清婉,我知道你担心,但钟灵现在重伤昏迷,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袁清婉蹙眉道:“可是她毕竟是邪教中人,留她在府上恐怕不妥。”
梁明轻叹一声,握住袁清婉的手,柔声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这严密看守,绝不会让她伤害到任何人。等她醒来,我们再做打算。”
袁清婉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同意。梁明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说道:“清婉,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起码等到人家醒来,我们再决定如何处置。”
袁清婉刚一点头,门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明儿,你这是要收留那邪教圣女?”
梁明闻声回头,只见袁天青负手立于门口,面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最终落在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钟灵身上。
梁明连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向袁天青行了一礼:“老泰山,此事还请您明鉴。”他略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这钟灵姑娘虽然身份特殊,但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若是就这样弃之于街头,恐怕有违我辈侠义之道,也显得我袁府太过凉薄。
不如暂且将她留下,待她醒来之后,再行定夺,也好问个清楚明白。”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袁天青的脸色,语气诚恳,姿态谦卑。
袁天青并未立刻回应,而是迈步走入房内,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钟灵。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有担忧,又似有疑虑。他伸手捋了捋胡须,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明儿,你的好心我知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这邪教圣女身份敏感,留她在府上,终究是颗定时炸弹,万一……”
梁明明白袁天青的顾虑,立刻接口道:“老泰山请放心,我会严加看管,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况且,她现在身受重伤,武功尽失,不足为惧。待她伤势好转,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他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试图打消袁天青的顾虑。
袁天青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也罢,就依你所言。不过要严加看管,切莫让她生事。”
梁明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老泰山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袁天青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这钟灵,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我的人在这些日子里,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起初,她确实是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匡扶正义。整整九个月,她日夜操劳,精挑细选,终于聚集了二十来个志同道合的精锐。
然而,三个月前,她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加入了进来。钟灵从小就宠溺这个弟弟,对他百依百顺。谁知这小子一来就胡作非为,招揽了不少鱼龙混杂之辈。组织渐渐变了味,钟灵的内心也开始扭曲。
我们找到了她一个亲信的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这段时间的变化。起初钟灵还想约束弟弟,但每次都心软。渐渐地,她开始纵容弟弟的所作所为,甚至亲自参与其中。日记里写道,有一次她为了保护弟弟,亲手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商人。从那以后,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直到昨天,她终于崩溃了。”
梁明听完袁天青的讲述,眉头紧锁。他回想起初见钟灵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与现在床上那张苍白冰冷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他不禁叹息道:“一步错,步步错。这钟灵也算是个可怜人。”
袁清婉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她轻声说道:“若是我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弟,恐怕也难以下定决心惩治。”如果这样不成器的是梁明,袁清婉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如果是亲弟弟。
清荷端着热水和干净布巾进来,听到众人的谈话,不由得停下脚步。她想起自己曾经在街上看到过钟灵带领教众施粥救济,那时的钟灵眼中还闪烁着善良的光芒。如今,那光芒早已被黑暗吞噬。
梁明走到床边,凝视着昏迷的钟灵,轻声道:“从一个满怀理想的少女,到如今的邪教圣女,这其中的转变恐怕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袁天青点头赞同:“确实如此。根据那位亲信的日记记载,钟灵最初还试图约束弟弟的行为。有一次,她甚至亲自跪在弟弟面前,恳求他不要伤害无辜。可惜,这样的努力最终都付诸东流。”
袁清婉听闻此言,不禁红了眼眶:“她一定很痛苦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理想被亲人亲手毁掉。”
梁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或许,我们还能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她的本性并非全然邪恶。”
众人闻言,陷入沉默。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氛,既有对钟灵遭遇的同情,也有对未来的担忧。最终,袁天青轻叹一声,说道:“先让她好好休养吧。等她醒来,我们再做定夺。”
……
钟鼓齐鸣,庄严肃穆的乐声响彻金銮殿。皇帝端坐龙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威严的目光扫视殿下。文武百官早已按照品级排列两侧,身着朝服,腰悬玉带,一个个神情肃穆。
待乐声停歇,一名身着绯袍的礼官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大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由低到高,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回荡,震耳欲聋,久久不息。 一些年轻官员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高声呼喊着。 就连殿外的侍卫也都能感受到这股山呼海啸般的威严,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户部尚书身上。他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今年的秋赋,如何啊?”
户部尚书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战战兢兢地上前两步,跪倒在地,颤声回答:“回、回禀陛下,今年的秋赋……比去年更糟。”
皇帝眉头微皱,追问道:“具体如何?说清楚些。”
户部尚书深吸一口气,继续汇报:“去年秋赋尚有1200万两白银入库,而今年……只有1000万两。这还是臣严令各地加紧征收的结果。恐怕这几年朝廷都将入不敷出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忧心忡忡。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紧握龙椅扶手,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
一位身着绯红官服的大臣突然站了出来,他是礼部尚书李明远。李明远向皇帝深深一拜,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龙椅上的君王。
“陛下,”李明远的声音洪亮而坚定,“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明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陛下,眼下国库空虚,民生艰难。臣恳请陛下三思,不可再斥巨资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法。否则,我大周江山恐怕难以为继啊!”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臣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龙颜。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李明远却毫不退缩,继续说道:“陛下,长生不老乃是天道所不容。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穷其一生追求,最终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其耗费国力于此,不如多为百姓谋福祉。这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代之计啊!”
说完,李明远重重地叩首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殿内的气氛越发凝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皇帝的反应。
皇帝听完李明远的话,脸色骤然阴沉。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般扫过群臣。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
“哼!”皇帝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讥讽和愤怒。他缓步走下龙椅,龙袍拖曳在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年前,灵气复苏,天地巨变。”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在众臣心头。他的目光在每一位大臣脸上停留,仿佛要看透他们的内心。
“这件事,你们这些位极人臣,哪个不知道?”皇帝冷笑着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踱步到李明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胆敢直言的大臣。
“朕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在暗中寻找那长生之法。”皇帝的声音突然提高,回荡在金銮殿内。他转身,大步走回龙椅,龙袍翻飞,气势逼人。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皇帝重重地坐回龙椅,双手紧握扶手,指节发白。他的目光如火焰般灼热,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人。
“意思是,朕要为这江山死,你们不用?”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讽刺和怒意。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大臣心头。
殿内一片死寂,群臣低头不敢与皇帝对视,有些人甚至开始微微发抖。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李明远缓缓开口道:“陛下,如今我大周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表面上各大家族归顺朝廷,实则暗中蓄势待发,各自雄踞一方。北方边境胡人虎视眈眈,南方海盗猖獗,百姓民不聊生。若再不采取有效措施,恐怕国将不国啊。”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不少大臣面露惊恐之色,生怕触怒龙颜。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放肆!朕治下天下太平,何来内忧外患之说?”
此时,一位身着铠甲的武将站了出来。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陛下息怒。李大人所言非虚。臣近日巡视各地,亲眼目睹民间疾苦。那些大家族表面恭顺,暗地里却在蚕食朝廷权力。若不早做防范,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帝闻言,怒气稍缓。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突然,他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哼,等我寻来那长生之法,提高实力,杀那些家族如杀土鸡瓦狗,覆掌可灭!”
说完,他大袖一挥,径直离开了金銮殿。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殿外,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
袁天青轻抚胡须,目光深邃地看着梁明,缓缓开口道:“明儿,今日找你来,除了之前谈的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梁明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道:“老泰山请说。”
袁天青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繁茂的花木,沉吟片刻后转身说道:“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在袁家的表现。你的才智、能力,远非寻常赘婿可比。说实话,你根本不该屈居赘婿之位。”
梁明心中一动,但面上不露声色,只是静静聆听。
袁天青继续道:“我思来想去,决定将家族的锻器生意交给你打理。至于药材生意,仍由袁家经营,你觉得如何?”
梁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拱手道:“老泰山厚爱,明儿感激不尽。只是,这锻器生意乃是袁家一手操办布置,交予我手,恐怕有些不妥。”
袁天青笑着摆摆手:“你无需推辞。我早已看出你在经商方面的才能。有你掌舵,我相信锻器生意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梁明沉思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老泰山如此信任,明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袁天青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另外,关于你那首《短歌行》,我猜测后半部分恐怕是一些杀头的内容。如今朝野动荡,各大家族割据,内忧外患,乱世将至。我希望,在这个乱世中,袁家和你带领的梁家能够携手共进,共度难关。”
梁明听罢,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恭敬地道:“老泰山高瞻远瞩,明儿受教了。我定当尽心竭力,为两家的未来谋划。”
袁天青欣慰地拍了拍梁明的肩膀:“好!我相信有你在,我们定能在这乱世中立足。来,我们共饮一杯,以表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