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袁梁上班的第一天，张敏让袁梁到财务部，递给了袁梁一个信封，说是里面装的年终奖，其他人年前放假的时候都领了。袁梁打开信封口看看，心中也是一喜。
张敏笑眯眯地说道：“你点好了，离柜概不负责。”袁梁合上信封，装到了西装口袋：“谢谢公司领导，谢谢财务部的各位领导。”白怡青早就等着说话了：“你谢领导好了，谢我们干什么？”
中午吃饭，柏老师、张荣、崔永熙、袁梁坐在一张桌子上，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张荣和柏老师说起，浦东上海Fx开盘的事。
柏老师说，浦东上海Fx是ZGFx在上海开发的第一个项目，是上海Fx独立开发的，开盘均价为五仟元。上海Fx项目总户数二千七百多户，一期是三幢楼七百多户，预订很火爆，有许多ZGFx的老业主跟着来到浦东，就要ZGFx的房子。
下午，柏老师、张荣要去浦东了，去看看上海Fx的房子。崔永熙去开车，袁梁也跟着要去看看。
张敏看着袁梁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打趣道：“上海Fx比我们这边的定位还高，你一个苏北乡勿宁去凑什么热闹，你有钞票吗？”柏老师拉着袁梁：“走啊，不要和他啰嗦，一起去吧。”
崔永熙开车，走高架，很快就到了浦东。张荣的家也在浦东，每天，他骑着摩托车走高架到浦西上班，冬天的上海是湿冷的，骑着摩托车穿行几十公里，戴着护腿、头盔，也很辛苦。
柏老师说，上海GYFx的员工和上海Fx的员工一样，都可以享受九八折扣的优惠。袁梁打电话给黄晓光，黄晓光说如果袁梁要买的话，他可以找公司的上层，再给百分之一的优惠。上海Fx的房子是黄晓光设计的，是ZGFx在上海的样板项目，绝对值得购买，不论是自住，还是投资，许多购买ZGFx房子的人就是为了投资。
四个人来到售楼处，柏老师和里面的人有认识的，就热情地介绍楼盘。柏老师、张荣做事很上海化，问得很详细，两个小时后一致看好了二号楼一百平方的房子。柏老师刚刚搬了新家，买这个房子就是投资。张荣虽然看好上海GYFx自己开发的房子，但浦东的楼盘价格也看涨，而且上海Fx的设计是最高端的，是投资还是自己用，他还暂时拿不定主意。
四个人开车回去，柏老师、张荣说，回去再考虑考虑，和家人商量商量，下周再交定金。
下周，一周的时间，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着上海Fx楼盘的事。程碟英说，她才不到浦东去呢，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那边离家太远，周边配套还不成熟，再说了，价格也高，而这边的翠河天地项目，虽说是在静安区的边缘，但还是静安区，已经建好的清泉花园才四千五百元，翠河天地就是对标平昌路上的清泉花园，也不会超过五千元，买上海Fx肯定是价格偏高的。
又到周五，吃过午饭，还是崔永熙开车，袁梁跟着柏老师、张荣去上海Fx，两个人都交了一万元的定金，签订了预售协议，选好了二号楼一百平方的房子。
柏老师买上海Fx的房子，不只是因为他和ZGFx的关系，他作为ZGFx的老员工折扣也多加了一个点，他也有钱，他有投资眼光。他私下里对袁梁说，如果有钱的话，就一定要买，ZGFx的房子就是好，业主们从来没有买亏过。
张荣的理由更充分，他家就住在上海Fx附近，交房后他可以住在那里，把他家的老房子让给老父亲住，现在三代同堂住在一起，住得很紧张。如果价格涨得好，投资也可以。
公司里的其他人没有买的，包括占总、赵伟继，也不知道是意识问题，还是资金的问题。在上海，看沿街的房产中介，挂牌的房子有的是，但很多人住得很窘迫，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人们对房子的需求跟迫切，但这必须还要落实到资金上，别人腰包里的钱不知道，自己腰包里有几张钞票还是一清二楚的。
周六上午九点，陈怡从盛泽来到了。自从陈怡第一次来上海和袁梁见面后，基本上陈怡就两周来一次，在这边住两天再回去。两个人自是先亲热一番，袁梁就带着陈怡直奔浦东的上海Fx。
从陈怡进来学校，拆迁办食堂的孙雪英就在后面暗暗盯着，看着陈怡进了袁梁的房间，听着两人在房间里大呼小叫折腾了好长时间，又看两个人亲热地挽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心里也是酸酸的，原来这家伙有相好的，相好的来了几次了，长得也真漂亮，两个人折腾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袁梁和陈怡来到上海Fx的售楼处，袁梁已经来过两次了，叫着给柏老师办理手续的售楼小姐赛小贝，直接进了签约室。赛小贝知道袁梁是浦西上海GYFx的员工，可以有折扣。袁梁给她说，还有领导安排的优惠，赛小贝就去找销售总监去了。
一会，赛小贝回来了，说是黄晓光昨天下午来项目了，办好了袁梁优惠的手续，就是一个审批单，这样袁梁就可以按照九七折的优惠购房。
袁梁交了一万元，签订了预售协议，自然也是柏老师、张荣看好的二号楼同单元一百平方的，就是楼上楼下。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袁梁拉着陈怡就走。陈怡一直处于呆傻的状态，直到两个人坐上公交车，才木然地问袁梁：“你这，这是在上海买房子吗，这就是伍仟元一平方了，过年我在武城看的房子才七百元一平方。”
袁梁淡然说：“我买这房子就是投资的，我也住不起，价格涨涨就卖了，我还要回武城。你知道，上海Fx一期才七百多户，认购的已经五千多人了。我是上海GYFx的员工，我有优先认购权，等到真的开盘了还不要疯抢一空。”陈怡说：“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钱，你自己要把握好，把钱筹划好。”袁梁揽一把陈怡的腰：“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走吧，我带你到东方明珠去，你不是没上去过吗，我带你上去，算是为我买房庆祝。”
两个人从东方明珠下来，又找个地方吃了一碗面，就乘地铁过江，顺着南京东路向西走，两个人漫无目的，就是随便逛着玩。陈怡根本不看服装店，什么也不买，不让袁梁乱花钱，就是欢欢喜喜地看热闹。
两个人逛累了，来到易初莲花买了菜就回去了。有电饭锅、电炒锅、微波炉，也买了半成品，两个人的晚饭也很丰盛，吃过饭就是看电视。
陈怡说，武城印染厂又跟着来了不少人到盛泽，她在的那个厂有六七千人，武城来的有二百多人了。这次过年，工厂包了四辆大巴车送他们回武城，年后初九又把他们接了回来。
袁梁说：“我同学的表妹李少萍，现在物业公司干保洁，工资不高，和一帮安徽人住在一起，看起来很压抑，也学不到技术，你看能不能到盛泽的工厂干。她初中毕业，二十二岁，刚刚离婚了，没有孩子。”
陈怡说：“我在的工厂一直招工呢，她这样的条件很好，我回去找吕越，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跟着我干质检是不行，在一线干活很好安排。”
袁梁说：“工厂人多，年轻人多，她心情也能好点。”陈怡说：“不管在老家怎么样，在外打工的心情看起来都不错，就是值班挣钱，管吃管住，散事很少。轮休时周边转转，这边玩的地方多，同事们经常有到上海来玩的，上一次我们几个来上海，大家在黄浦江边转转，没舍得上东方明珠。”袁梁说：“在家的感觉和在外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是要放松些。”
陈怡说：“有些人也想开了，我熟悉的就有几对算是临时夫妻吧，在厂里互相照应着，但回去还是各顾各的家。”袁梁说：“我和你算不算临时夫妻？”陈怡笑了：“那你今后在这里就喊我老婆吧，回到武城我绝不会纠缠你。印染厂的同事们看见我经常到上海来，都说我在上海肯定有相好的了，还为我高兴呢，说我这老树终于开花了，起码我现在感觉是幸福的。我想，这边工资高，在这边能干几年就是几年，干不动了就回去，反正就老母亲一人在武城，过几年我也要回去伺候她，我也不能一直待在外面。”袁梁说：“不能说老树开花，你那两条长长的大白腿像玉树一样，应该说是玉树开花。”陈怡娇羞地伸着手说道：“玉树开着花要抱你呢，赶快过来，玉树缠上你就不松开。”
一周后，袁梁把李少萍送到了上海汽车总站的大巴车上，去往盛泽。陈怡已经给她联系好了工厂的工作。
上海Fx开盘了，柏老师过去帮了两天忙，第三天回公司上班，脸上还有疲惫感。
早晨，柏老师早早来到公司，和骑着摩托车来的张荣在那里高声谈着。柏老师说，上海Fx的预售太火爆了，最后只有按照抽签的方式，几百套房子一抢而光。
预售前，虽然每平方米的价格临时调高了八百元，但仍然挡不住购房者的热情，售楼处临时增调了四十多名保安来维持秩序。
看见袁梁进来，柏老师说：“小袁，你可以啊，跟着我和张经理去了两次，一直闷声不说话，没想到你也买了房子，结棍。”张荣惊讶道：“什么，小袁也买了，他跟着去也没说啊，擦那。”柏老师说：“昨天，那边的寇经理把两家公司内部购买房子的员工名单给我看，我一看，上面有袁梁交了钞票，我才知道他也买了房子。”张荣说：“好呀，小袁，各莫做邻居了，你买的多少平方的？”袁梁说：“这个我也不懂，你和柏老师买的二号楼，我买的也是二号楼，就在你家楼下，一百平方的。我就跟着两个上海老男人买的，上海老男人的眼光一定不会错的。”柏老师一笑：“张经理，侬晓得吧，我给你说过小袁是苏北人中的精明人，这次你看出来了吧，几十万元买套房子，看着阿拉买就买了，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袁梁笑笑：“柏老师，看你说的，不就是交一万元钞票吗，一万元我还是有的，再多就没有了，签订正式合同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首付款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张敏进来了，跟着说道：“不得了啊，苏北梁，现在交一万元钞票可以，交首付款的时候就有你好看了，你哪能和柏老师、张经理比。”袁梁接道：“交首付款的时候，无论如何你要借给我钞票，我给你利息。”张敏哼了一声，白一眼袁梁：“做你的白日梦吧。”张荣指着张敏：“你给他借钞票，那不是与虎谋皮吗？你还不如给阎王爷借钞票呢。”柏老师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签订的预售协议，是伍仟元一平方，前天预售的价格是又调高的价格。我看了价格表，袁梁买的房子也是九七折，和我的折扣一样啊，我问寇经理，寇经理说有领导的批条。这样看来，折扣加上调高的价格，袁梁和我一样，都赚了将近十万元。”张荣也是一惊：“擦那，比我这老上海都精明啊，你怎么是九七折？”袁梁说：“我找的黄晓光，他又给我找的领导，给了百分之一的优惠折扣。”张敏冷笑着：“这有什么用，你交不了首付款，房子卖不了，别说赚十万元，就是二十万也没用。”袁梁笑着：“张敏，别管有用没用，房子我是买了，气死你这莘庄乡毋宁。”
中午吃饭，几个人还在说着上海Fx买房的事，听到袁梁也买了房，占林翻翻白眼没说话，丁总则笑着说：“好，好，买ZGFx的房子错不了，听说那边抢疯了。”
几个人吃完饭走了，白怡青还坐着等着袁梁，柏老师也没有走，柏老师对袁梁说：“你别有太大的压力，我想你肯定也不是自己住，你是投资的，ZGFx的房子一直投资客很多，你就是今天卖，你到上海Fx售楼处，那里就有接房子的，本金可以爽快地退给你，保证你赔不了钞票。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十四章 浦江奔流-该出手时就出手（2）
回到公司，白怡青还是陪着袁梁在会议室那里休息。白怡青微闭着眼看着袁梁，袁梁也在闭目养神，白怡青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没说啊，买房在上海可是天大的事。”袁梁闭着眼睛说：“我跟着柏老师、张荣去了两次，和他们买的一个单元，一百平方米的，楼上楼下，这用不着商量吧。我就一直看着他俩商量、争执，我跟着这两个上海老男人就是了，上海人精明得很，肯定错不了。我想和老婆商量，老婆不在身边，我倒是想和你商量，你又不是我老婆。”
白怡青的脸一红：“你瞎讲。嗯，我说朱振生那么崇拜你，你出手就是大手笔，很厉害啊，少帅风范。”袁梁说：“就这一件很简单的事，没必要张扬吧。你别少帅少帅的，不要和别人说我在什么样的工厂干过，我就是一个下岗的，到上海来讨生活的。”
白怡青撇撇嘴：“还是霸气侧漏，到底是签过几千万合同的人，就是不一样，买房子和买青菜差不多。我这就是和你说说，你去浦东上海Fx的时候怎么没叫上我，我也跟着你见识见识。”袁梁说：“你去见识什么，就是交了一万元，签个协议，一个小时不到。”白怡青说：“柏老师不是给你说了吗，就交这一万元，其它的首付款就给他拖着，反正都是内部关系。你们好适宜，唉，我是没钞票，不然也跟着你们买房子。”
袁梁闭眼想着，就买了这一套房子，才付了一万元，就在公司引起了几种不同的波动，既有柏老师这样的支持者，也有张荣这样的怀疑者，还有张敏的冷嘲热讽，当然也有赵伟继的漠不关心。而白怡青则是怀着复杂的情绪，她既高兴又担心，还有点怀疑，怕袁梁走错路。
高中同学罗俊打来电话，说是和另一位同学李和伟到上海了。罗俊和李和伟，都是武城二中二班的，和贾中华关系最好，这次，是钱琛同学邀请他俩来上海玩，李和伟毕业后在陵城的一个镇政府工商所工作，算是公务员。
钱琛打电话，说罗俊、李和伟来了，要袁梁过去，袁梁就推脱了，因为周末时间陈怡过来了。既然是你邀请他们过来，你就好好招待他们吧。
袁梁虽然才来上海一年多的时间，但袁梁住的地方差不多成了老同学、一机厂来人的接待处，都知道袁梁住得宽敞，工作时间自由，可以陪着去玩。拆迁办食堂的白学明，给袁梁搬来了一张大床，说是拆迁的住户走的时候送给他的，他也放不下，就给袁梁送过来了，反正袁梁在大教室住，有的是地方。
星期天下午，陈怡回去了，袁梁给钱琛打电话，钱琛说罗俊、李和伟二人还在，一会到袁梁那里看看，他要出差。袁梁听出来了，罗俊、李和伟来了三天了，钱琛一直陪着他们，他们也不识趣，就是不走，就在上海玩，钱琛这是把他们推过来了。
钱琛把罗俊、李和伟送过来就走了，袁梁喊着二人去附近的易初莲花，买了许多吃的成品、半成品，买了零食、啤酒，回去以后就自己做饭，很快就做好了。三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也许是喝多了，罗俊就埋怨起钱琛来。
罗俊说，钱琛一直邀请他来上海玩，说自己是上海外企的项目经理，每年的收入如何如何，自己在浦东买了别墅，住在高档住宅区，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罗俊就喊着李和伟来上海，到了钱琛的家。
罗俊说，我们到了钱琛的家里一看，这哪里是别墅，就是六层楼，他家住在顶楼，另外加了一个阁楼，建筑面积才120平方，还不如我住得好，也不如李和伟住得好。家里的冰箱、电视机虽然是新买的，但一看就不是高档货，就这还是外企的项目经理，还不如我这小地方的公务员。
李和伟附和着说，我在乡镇都比他的家里好，我们大老远跑来，就带着我们洗了一次脚，连金茂大厦都是我们自己花钱上去的，带着去南京路走了一圈，也用不着花钱呀。和他一起吃饭，也是简单得很，不到饭店去也就算了，在家里也总得做几个菜吧，在他家里吃了两顿，就是两个菜一个汤。不在花钱多少，你这领着我们去易初莲花，也没有花多少钱，可这也是六菜一汤，肯定吃不完。你说这钱琛，回到老家吹乎得不得了，把我们忽悠来了，我们吃不好玩不好，这还老同学呢。我们武城二中的同学，不管是去淮西市，还是去陵城，你看看我们的招待水平，我们都是恐怕招待不好。
罗俊说，我不只带着现金，我还带着银行卡，卡里面都两三万块钱，我们也有钱，不比外企的项目经理差。
袁梁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袁梁知道钱琛的毛病，就是言过其实，就是爱吹牛。但这次，他把牛皮吹爆了，看来是得罪了罗俊、李和伟。
罗俊、李和伟做得也过分，钱琛能陪你们玩就不错了，外企也是企业，他也是一打工的，他可不是公务员，时间那么自由，明天就是周一，他肯定会很忙，而两个人没有眼色，没有距离感，好像同学之间就是亲密无间，就要好好招待。
袁梁去年刚来上海时，住在钱琛家，就感觉到钱琛一个人上班，他家刚买了房子，经济条件并不算很好。
袁梁铺好了那张一米八的大床，有新买的牙具、毛巾。袁梁没有领着他们去住宾馆，说是这样可以夜谈。
罗俊在淮西市做公务员，有的是时间，和同学联系也多，袁梁就让他把老同学的电话发给自己，罗俊发了十几个，里面就有林冰冰的手机号。
三个人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聊着天，也不知道聊了多长时间。
第二天早晨，袁梁从外面买了油条、小笼包，开水冲麦片。三个人吃完饭，罗俊、李和伟说要回去了，袁梁就领着他们来到平昌路的火车票预售处，火车票很好买，一下就买了十一点的，两个人说让袁梁去上班，他们就去火车站，在那里等一会就上车了。袁梁把他俩送到了公交站牌下，看着他俩上了公交车，又递给罗俊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刚买的几包零食还有水果，让他们路上吃。
晚上七点，钱琛打的来了，袁梁早就吃完了饭，就陪着他去了一家面馆。钱琛坐在那里，大倒苦水，说是罗俊、李和伟不识相，话里话外的就想着钱琛带他俩去高档场所，去找女人，吃饭也挑剔。
袁梁笑笑：“谁叫你在老家显摆呢，都知道你在外企担任项目经理，你在上海买了别墅，你挣了大钱，都想过来跟你沾光，吃大户来了。我就和你不一样，我是下岗的，我带着他们吃碗面，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钱琛跟着苦笑：“我真不愿招待他们，就是个偏僻的小乡镇的小公务员，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还牛气的不得了，就睥睨一切了，这里看着不顺眼，那里看不惯，好像见过什么大世面似的。”
袁梁叹口气：“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在工厂、在企业干的不吃香了，风水轮流转，做公务员的、事业编的，都牛气了。就你那外企，不还是企业吗？今后回家就不要吹了。老家的观念和上海的观念是不一样的，老家现在是官本位，而上海是经济之都、金融中心，谁有钱谁是大爷，谁有钱就受人尊重。”
钱琛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走，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贵和洗脚店，你陪着我洗脚去。”
自此，袁梁接受钱琛的教训，既不逞强，也不示弱，绝不主动邀请人来上海。
下午，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袁梁接听，是武城的高忠民。高忠民不是一机厂的员工，但一机厂在他村的地盘上，他家有大货车，就靠在一机厂拉货，基本上都是长途，也跟着发点财。高忠民说，他刚从武城回来，从武城带来了槐花，无论如何要袁梁过去喝槐花汤。
袁梁打开上海地图，看好去往宝山区高忠民住的地方，下班就乘公交车去了，中间转了一次车，七点钟到了一个大的停车场，高忠民就住在那里。袁梁从平昌路过来，路上近两个小时，离市区可是不近。
高忠民看见袁梁很高兴，就把袁梁介绍给在座的两个人，都是武城人，一个叫李为军，一个叫张尊友，都是在上海玩大货车的。
李为军给袁梁倒酒，被高忠民拦住了：“李哥，别给袁总倒酒了，他不喝酒，他酒量不行。我也不喝，我一会开车送袁总回去。”袁梁说：“在这里见到老家的人真高兴，高老二喊我来喝槐花汤，还真是想起来老家的这个味了。”李为军说：“在这边就是老乡多，在这个大院里就有二十多人是武城的，都是玩大货车的。” 高忠民说：“我刚来的时候，看见我们老家的车号，我跟着人家的车跟了老远，唉，这就是远在他乡的打工人。”
他们三人都是玩大车的，说着话很快就转到了大车上。在武城时，高忠民有三辆大货车，来到上海，听从别人的建议，三辆车改成了两辆集装箱货柜车，每天的活很多，靠在码头上活有的是，但运费要压两个月，就是到第三个月才给结算，再加上雇的司机的费用也高，过了没几个月，高忠民撑不住了，就转卖了一个货柜车，现在还剩一个货柜车，也不找司机了，就是自己开，日子并不是很好过，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高忠民想起曾经的岁月，靠在一机厂干活，基本上都是长途送货，回来就结账，一机厂的活很多，附近的几个厂也有活，慢慢地从一个车变成了三个车。曾经的高忠民，和他的哥哥高忠祥，在一机厂也是很横，家门口干活有恃无恐，高忠祥还和袁梁有过矛盾。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三辆车变成了一辆车，这一辆车也不想干了，李为军、张尊友就劝着他，给他出着主意。
高忠民说，蒲树强领着人接手一机厂后，变成了武深机械，业务量直线下降不说，也很少用他弟兄俩的车了，蒲树强也有他原来的关系。原来一机厂保卫处有二十几个人，弟兄俩都是横着进厂，没人敢拦，现在的武深机械门口就两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在那里一站，竟然没有敢闯进去的，进出的外人都是毕恭毕敬。高忠祥看一机厂的活干不了，其它几个厂的活也很少了，就把车卖了，不再玩车。
高忠民唉声叹气，说自己也是间接下岗。
槐花汤上来了，刚刚从老家带来，还就是那个味，喝起来真香。
吃过饭，高忠民领着袁梁在停车场转转，他说，这个停车场也是武城人张洪民租赁的地方，人家来得早，有这个眼光，把这里建成停车场，不仅这里能停车，还建了许多简易房，供司机住，也有司机带着老婆来的，就住在一间简易房里。张洪民有停车场，有汽车修理厂，还能拆借资金，自己却不玩大车了。每天晚上，停车场就停满了车，都是苏北、鲁南的司机。
高忠民借了李为军的老奥迪车，要去送袁梁，张尊友也要跟着去。
高忠民还是个实在人，虽然袁梁下岗了，但袁梁在厂里时也没少给他活干，他还是个念旧的人，还是对袁梁很尊敬地一直喊着袁总。张尊友看着高忠民对袁梁的样子，觉得袁梁年轻，袁梁也是个下岗的，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想跟着一起去看看袁梁住的地方，想必一定很破败很窘迫。
三个人开着老奥迪来到袁梁住的地方，拐进了学校的小操场，袁梁领着他们进房间坐下，袁梁打开饮料递给二人。张尊友打量着袁梁的房间，看着家具齐全，到处干干净净，住在这里还不要花一分钱，还是在什么房地产公司，不由心中暗自服气。
去宝山吃了人家的饭，人家又送回来，就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房间里有印着翠河天地LoGo的t恤衫、太阳帽，这是袁梁刚刚在外面给公司做好的，就拿回来了一些，于是，袁梁各拿了十件送给高忠民。高忠民高兴地收下，和张尊友回去了。
多年以后，袁梁还记得那碗槐花汤，那份乡味，那份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