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时好奇将烟袋锅捡起,拿在手中仔细端看。
金灿灿的烟杆相连着翠绿色的烟嘴,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此物绝非凡品,恐怕价格不菲。
虽然是从土中挖出,可那杆烟袋锅周身似有一层光晕流转,花纹雕刻极其精细,让人看后顿感爱不释手。
她自幼受家中父母说教,做人要善良要拾金不昧。
所以本来并未想要留下,可是那杆烟袋似是有某种魔力,当她的手触碰到烟杆时,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留下它,很值钱的,一定要留下,留下!”
女子心情忐忑不安,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急忙将烟袋锅藏在怀中。
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袱,急匆匆的向着娘家所在方向,一溜小跑而去。
刚进自家院落,一道黄影突然朝她扑来,吓得这名女子心中一惊,当即呆立在原地。
待回过神来时,耳边传来一阵“汪—汪—汪!”狂吠声。
原来是一条体型健硕的土狗,在她的近前疯狂吼叫着。
若非被脖子上的绳链所绑,恐怕方才那一瞬间,必会将这女子扑倒咬伤。
女子受到惊吓,待看清是自己所养的土狗时,气的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喊道:“狗东西!我这才嫁出去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女子心中莫名怒火直冲脑海,只感万分委屈,但还是并未理会土狗的异常之处,立刻闪身钻入屋内,紧张的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路疾行归来,只感口干舌燥,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刚刚来了月事。
就端起桌上,满满地一壶的凉茶,咚咚咚一饮而尽。
院落中的犬吠声依旧不息,令这女子心中感到一阵厌烦,当即咣当一声将屋门紧紧关闭。
家中的父母,听到狗吠声以为有歹人闯入,急忙从内堂奔出。
待看到是自家女儿回来,而且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忙上前开口询问道:
“云裳你这是怎么了?”其母看着女儿狼狈神色,心中甚感疑惑。
这名叫云裳的女子,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就强行拉着父母一同进入内堂。
推开几扇卧室房门,探头寻找一番,似是想要找到谁的踪迹一般。
待未能得偿所愿方才疑问道:“怎么云恺没在家吗?”
其父云老汉脸色肃然的回道:“小恺前去学堂习读还未归来,云裳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我可是经常教导你,身为女子要端庄稳重,行为举止优雅温婉,我们虽非大户人家,可也算是书香门第,如今你已嫁为人妻,这做起事来怎么能如此浮躁冒失!卧槽......这是什么玩意?!!”
云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裳转身从怀内,取出那杆烟袋锅,放到他手上让其品鉴。
云老汉接过烟袋锅轻抚而过,入手温润,玉石滑腻、烟杆沉甸,除了有些颗粒状的污渍外,绝对算得是珍品宝物。
“这他么哪来的?”云老汉微蹙眉头询问道,其亲家的家中底蕴他也知道一二,同属书香门第官宦之后。
却是不想家道中落,仅剩几亩良田租与他人生计。
以如今的家庭财力,是断然拿不出这么贵重的珍品,来馈赠他这个亲家的。
云裳喘息均匀后,本想将得到此物的来龙去脉,详细叙述一番。
可是刚张口却是有些语塞,她脑海中的记忆,居然莫名残缺模糊起来。
只能依稀记得自己一时内急,在林中小解的时候意外捡到。
而关于那座孤坟的诡异经过,她却是丝毫记不起来了。
茫然间,云裳左思右想,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拼凑着一些,无关的记忆,这才把烟袋的来历大概说完。
云老汉缓缓捋着灰白的胡须,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依你所述,那是处荒地附近根本无人,那此物究竟是谁丢在那的呢?”
云老汗对这天降福运很是难以置信,轻轻把玩着手里的烟袋,心中不断思考着:“这手工,这材质,这等珍品肯定值不少钱吧,那失主肯定也十分着急的。”
视线略过自己祖屋,心中也是有些惭愧。
妻子十八嫁入云家,跟着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吃苦受累这般年,实属不易,自己是否真的这般昧着良心,将这烟袋留下呢?
疑惑之间,他的心中好似有一人,不断在耳边充斥着一句话:“留下吧,留下吧!......”
女儿云裳也在旁开导着,再三保证烟袋是她捡到的,或许是老天怜悯他们云家。
其儿子云恺求学也需要花费不少银两,以后娶妻迎亲更是需要备上不少彩礼。
云裳虽然已经出嫁,可亲家的彩礼毕竟有限。
若非当初指腹为婚,云父是决然不会应下这门亲事的。
云老汉握着手里的烟袋锅,心中踌躇一番,思前想后为了云家的香火和未来,他终究还是决定将这杆贵重的烟袋留下了。
于是云老汉,当即找来一块干布,用清水细细擦拭一番烟杆上的污渍。
擦拭过程中,习惯性的朝着烟杆身上,哈上几口气。
仅仅只是,这几口气就令他脑海,顿觉一阵眩晕。
然而,仅仅几息过后,也就恢复了清明神色。
云父不以为然待将烟杆清理干净后,以干布包裹妥善,藏到木箱底部慢慢去阴干了,准备次日拿去集镇变卖。
第二日,依照风俗女儿云裳因为是新婚,所以不便在家久住,一大早就告辞父母起身回婆家去了。
走到院落中时那只黄狗,就乖乖地蹲在地上,待见到云裳后当即摇头摆尾,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
云裳觉得好笑,爱溺的在黄狗头上轻轻拍了拍,假意嗔怪道:“狗东西,现在认出我了,晚了!我走了,你在家好生看家吧!”
戏笑间却是对昨日黄狗的反常,丝毫不以为然。
那云老汉本打算晌午时分,趁着集市上人再将烟袋锅拿去变卖,可是当其拿起烟杆,准备最后一次端详一番时。
却是突然感觉一缕寒意,顺着指尖袭遍全身,脑海中一阵失神。
待那种不适感过去后,心中顿觉异痒难耐,总想用手上的烟袋,抽上那么几口。
以缓解犹如百爪挠心,那种难以表述的烦躁、焦灼的愁虑感。
他实在难以忍受那份煎熬,当即取来一袋烟丝,轻轻捏出一撮,装填在手中烟袋‘锅’内,用手压实。
从一旁拿起一根线香,点燃烟丝,嘴上用力吧嗒吧嗒嘬上了几口。
随着烟丝中火星的闪烁,烟丝被燃烧着。
云老汉一番吞云吐雾的动作过后,脸上方才露出一副,极其享受的神情。
说起来也怪,原先这劣质烟丝点燃后味道入口呛辣,而今日用这烟袋抽上几口后,却是感觉香气环绕入口遗甜,仿佛刚刚舔舐过蜂蜜一般。
这一瞬间,云老汉顿觉自己浑身舒坦,步伐轻灵不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仿佛瞬间年轻十岁之多,由内而外的都充满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那只萎靡久久的云鸟,竟然也瞬间精神抖擞,时刻准备着昂头展翅去山涧翱翔。
云老脸上喜色冉起,急忙返身关好房门,直奔内堂,正在收起床铺的云娘而去。
半个时辰后,云老系着裤腰绳走出房门,幸福的伸了个懒腰,想要活动一下身子骨。
就在此刻,那是本是静卧一旁的黄狗,却是突然窜上前来,对着云老汉一阵狂吠。
云老汉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只见他一个下蹲,左手快如闪电的一把揪住黄狗后颈,右手一拳狠狠砸在黄狗头上,旋即将体型健硕的黄狗向空中一抛。
双腿用力起跳,顺势一脚飞踹,恰好踢在落下的黄狗身上。
黄狗一声呜咽滚落在地,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咔嚓’的一声脆响,云老汉又是一脚,重重跺在奄奄一息的黄狗身体上。
可怜了这只忠犬,就此一命呜呼,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云娘在屋内听到声音,一边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迈步向外走来。
待看到倒地身亡的忠犬时,神色一怔,心中感到一阵茫然的惊诧。
上前一把推开云父,在推搡的过程中云老的眼神,也随之恢复清明。
方才心中那股无名恶火荡然无存,他有些失神的看了看周围,这才注意到被自己打死的黄狗。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你...你为什么杀它?”云娘心痛的蹲下身子,怜悯的抚摸着那只余温尚存的黄犬皮毛。
“这……这……这……唉!”云老一时语塞,心中只感莫名其妙懊悔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云娘解释。
茫然间,抽出插在腰间的烟袋点燃,蹲在门口吧嗒吧嗒的嘬上几口,以缓解不静的心神。
一股凉意再次袭来,令他思绪立刻平静,这才将烟灰在鞋底敲了敲,漫不经心的回道:
“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心里就...瞅着它来气,想着昨天它也是这样对待咱女儿云裳的,所以就想教训一下它,哪知一时失手给打死了!不过死了也好,谁知是不是感染到失心疯,出去再咬到别人就不好了!”
云娘闻言也不敢怪罪自家老爷,狗死不能复生,故然痛失爱犬心中悲伤,但也不好让彼此夫妻感情为一条狗闹僵。
无奈云娘强行掩下心中的悲伤,就想取来家中的铜锸,去外边埋葬这只忠犬。
“呃~...!这种事怎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去做,还是我来吧!”
云老汉将手里的烟袋别在腰上,扛起地上的黄狗尸体,就提着铜锸转身出门去了。
云娘望着云老的背影,突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男人居然给她,带来那么一丝陌生感。
好像云老汉云父变了一个人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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