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脸上写满了故事。”韩执下意识地回应道,“而学生曾有幸,也读过您的几些文章。”
“比如?”欧阳修却是问道。
在他理解里,这还算是客套话。便是这般发问,也好教教他不要那么乱贴面子。
韩执不知道欧阳修是什么意思,但是关于欧阳修的文章,他倒是真的听过、学过不少。于是,他回答道:
“第一首便是您于醉翁亭中写下的《醉翁亭记》,不仅醉于山林之乐,更是醉于与民同乐。借山水之情解心中苦愁,学生佩服。”
“第二首便是那《于役志》,论证层层深入,学生读之,深感震撼。”
欧阳修笑了起来,点着韩执道:“你这学生,当真令老夫欢喜!”
“老夫那些个文章,没想到你倒是能读的这般深。若是老夫说是自作矫情,其中并无几分真实呢?”
韩执也回答道:“这只是学生自己的见解,但是更想一听先生的本心想法。”
“倒是没什么东西,你说的也几乎是全部了。”欧阳修摆摆手,道:“反倒是你,这今日写出的词,也都是不错。唯一有一首,过于豪迈了。”
“还请先生指明。”
欧阳修摇摇头,道:“何须指明,你这小子,虽然不懂得什么人情。但是这谦虚二字,你倒是玩的通透。”
韩执眨眨眼,然后又瞥向了苏轸,道:“这......学生这算不上真本事,家中文采一石,内子独占八斗,家中仓鼠占了三斗。”
听到这里,欧阳修就疑惑了,问道:“但是这多出来的一斗呢?不是说了一石吗?”
韩执这个时候就说:“这多的一斗,自然是学生来填平了。内子八斗,藏书三斗,学生倒欠一斗。不多不少,正好一石。”
好嘛,还用上加减法了。
欧阳修和开封府祭酒都笑了,道:“你这学生,倒是有趣的紧。”
苏轸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连忙道:“二位祭酒先生莫怪,官人在家中便是这般,还望二位海涵,莫要怪罪。”
欧阳修摆摆手,道:“何来怪罪?他这文采,还有这不骄不躁的性子,已是盖过了那一些小缺点了。”
“先生过誉了。”苏轸也只能这般回应道。
欧阳修此时也是起了爱才之心,就问道:“不知你现在可有先生了?”
“学生在国子学中,确有一授课先生。”韩执一时间没有听懂欧阳修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胡思这般回答。
反倒胡思招惹来了两个祭酒又一次笑声,苏轸也感觉有些无语,上前拉了拉韩执,在他的耳边说道:
“此先生非彼先生!官人可是误会了,教书的那叫教书先生。正经行了拜师礼的,那才叫先生。”
韩执眨巴眨巴眼,然后才想明白——类似于论文导师?
他刚想回答,却是听到了另外一处传来的声音:
“韩郎君!”
“韩官人!”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包拯带着包镱走了过来,而包拯的脸上满是笑意。一边走来,一边说道:
“欧阳学士,此番做法似有不妥啊?”
欧阳修见到了包拯,连忙行礼,道:“见过包枢密。”
“怎么?放着应天府那帮好苗子不要,非要来这寻他家幼苗,是否有些过了?”包拯笑道,话中似有所指:“而且你应天府离这里那般远,如何指导?”
“倒不如留在老夫身边,老夫自己的家人,老夫自己指导,难道不可吗?”
韩执眨着眼睛,听着他们的话,有些云里雾里的。然后才凑到了苏轸的耳边,低声问道:“二位老先生在做什么呢?”
苏轸也不知韩执事真傻还是假傻,便回答道:“二位老先生正在争官人呢。争得过了,便是官人的先生。”
还有这种好事?
自己可没经历过这样的好事!
欧阳修听完,也是笑道:“老夫只是见他大有可为,便是起了些爱才之心,想收他为徒而已。但是今日包枢密在此,那老夫若是在强求,岂非我的不是了?”
“那就多谢欧阳学士割爱了。”
“哪里的话?”包拯笑着摆了摆手。
欧阳修最后看了韩执几眼,道:“韩执,老夫还会在京中多留几日,若是有什么问题,皆可来寻我。若是有文章不明之处,亦可。”
“是,多谢欧阳先生。”
客套了几句后,欧阳修就和开封府祭酒一并离去了。这个时候,韩执才对包拯说道:“多谢包老今日为我解围。”
包拯笑了笑,道:“你误会了,老夫此次可不是来解围的。”
“啊?”韩执愣了一下,又是一次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苏轸,但是对方也只是笑而不语。
“不知包老这是何意。”
“韩官人这都不明白?”包镱今日难得聪明一回,道:“我家大人今日可不仅仅是来为韩官人解围的,这是真的想收你为徒啊!”
包拯这才笑着摸了摸胡子,道:“方才你的三首词,老夫都听到了。先是《青玉案》,又是《沁园春》,再是最后一首《念奴娇》。无不满江豪情。”
“而老夫所见空有豪情者多,老夫不知你是不是空怀豪情。但是前段时日,你家母亲写了封信于老夫,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韩执摇摇头,道:“不知。”
包拯这便说道:“你应当记得,我与你说过,老夫与你的母亲是旧识。前段时间,她修书与老夫,让老夫收你为学生。”
“而老夫观你也是有些才干,老夫这也想寻个人,好在百年之后,你可与镱儿一并立于朝堂之上。现在你意下如何?”
韩执点点头,然后想到古代拜师都是十分郑重的,便是想跪下行礼。但是却被包拯扶了起来,道:“这等繁文缛节便是不必了。”
“只是日后,你可莫要犯些错事,不然可要寒了老夫和你母亲的心了。”
韩执躬身,行礼道:“是。”
包拯摆摆手,道:“你们且回去吧,今日词会倒也是嘈杂,回去好好休息便是。待到有时间了,你们再来行拜师礼便可。”
“是,学生告辞。”
韩执说完,就带着苏轸离开了。而包镱此时说道:“大人,您不是说不收学生了吗?为何今日还要搬出那周夫人来?”
包拯笑了笑,道:“若是不说,他会同意当我的学生吗?这倒是个好苗子,虽然说寻常写词有些不尽人意,但是今日这三篇倒是不赖。”
“益州的那个案子,老夫也听说了,就是他指点破案的。今次的真假太子案,他也给了一个好办法,听去调查的人回报,倒是与他说的无异。”
“不仅是故人之子,而且还是个好苗子,老夫倒是可以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