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拉开车门上车,嘴里还说着:“你今天怎么换车了?你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系好安全带之后她问:“回家吗?”
“不回。”
“那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这时候舒意才很认真地瞧了一眼宋时冕,发现他今天居然穿了一件中短款的深咖色毛呢西装外套,面料挺括有厚度,有点儿偏风衣的版型,完全没有商务气息。
底下是更深一个色调的宽松长裤,挽裤脚穿,露出脚上的高帮马丁鞋。
这一整套真的帅飞,有点儿冬日街头复古知识分子风格。
她眼睛在他身上落了好久,最后下结论:“你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你打扮过了。”
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宋时冕倒没表现出有丝毫被戳中的不好意思来。
舒意问:“你怎么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
舒意不知道宋时冕在帘子后面看了她的表演。
宋时冕也配合着认真看她一眼,随后说:“还需要问吗?”
他用食指在自己脸上绕了一圈。
乐得都表现在脸上了,哪里还需要问。
舒意捧脸,嗔了一声,“烦人,这么明显吗?”
“就算不明显我也知道。”
就算她脸上没有表情,宋时冕也能知道结果。
他走的时候试镜还没结束,也没多问结果,不过他已经笃定会是舒意。
她问:“为什么?”
宋时冕不回答。
开车大概三四十分钟,宋时冕停车, 说:“到了。”
舒意往外边一看,真的很意外。
宋时冕带她来的是一家剧院。
沪城最大的专业室内剧场,十足十的富丽堂皇,相当震撼。
中庭空间,灯光隐在波浪形的穹顶层层投射,典雅又不失浮华。
有能容纳上万人的环形阶梯椅,红色椅背,整整齐齐。
舒意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远很远,“宋时冕,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喜欢吗?”
“这算什么?”
“给你的奖励。”
祝贺舒意成功拿下叶玉珠。
舒意看着面前的大舞台,好大好大,木制地板光洁发亮。
“这也是刘律给出的主意。”
“不是。”
不关刘律的事,是宋时冕自己决定带她过来的。
舒意这会儿才暼了一眼宋时冕,“那赶巧,让你给误打误撞了。”
舒意喜欢话剧,也喜欢看,非常喜欢。
其实不巧 ,也不是什么误打误撞。宋时冕在舒蕴公馆舒意的房间看见过她摆在床头的相框。
那是她大一那一年,偶然间有机会到话剧团客串一个民国女学生。
绿苑地下影音室的一本书里还夹着这些年来舒意去看话剧的票根。
舒意和大学同学的关系一般,圈子里的老朋友大多听了家里的话选择从商,和戏剧这一行业相去甚远。
就连苏溪也对看话剧不感冒,更想拉着她去看场秀。
所以这些年来,来来去去都是她一个人去看话剧,买票也从来都是单人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她一起来看话剧。
居然是宋时冕,她真的没想过。
在浮躁且快节奏的短视频时代,观众们很难沉下心来看完一部作品,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开倍速和弹幕是常态。
越来越有人能全身心沉浸在戏剧的氛围里。
在剧场里,没有摄像头、一声声蹦出来的手机消息提示,更没有嘈杂的谈话声。
人们在四周昏暗的环境里,视线全部聚焦在明亮的舞台上。
舞台上是活生生的人在真实演绎,没有隔着屏幕,没有经过后期处理,能听见真实的声音和铿锵有力的台词。
人们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喘息, 心无旁骛地观摩别人的人生。
舒意爱上表演之初,就是因为舒远泊带她和好友的一次聚会,那次两家人就是去看的话剧。
其实舒意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坐得住的性子,只有那一次,在看话剧的两三个小时,她发现自己全然沉浸进去了。
当帷幕拉开,演员谢幕,灯光大亮,十几岁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无以言表的感受。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好像知道自己的人生注定要有别的意义。
她不愿意从商,不愿意走家里给她铺就的既定之路。
她原本大可以像苏溪一样,去国外待几年,随便学个艺术或设计,镀几年金回来继承家业。
如果她当时选择了走这一条路,那她大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共度余生,只要明远还是抓在她手里的,还是舒家的,舒远泊就不会再对她的人生强加干涉。
可是偏偏,她不回头地选择了一条南辕北辙的路。
而代价就是婚姻。
有时候想想真是奇妙,她为了做演员而嫁给宋时冕,如今,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话剧的还是宋时冕。
很难说有什么样的感受。
舒意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宋时冕,他很专注地看着舞台,姿态放松。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很英俊。
有一个词语很诡异地从脑海里跳出来:还好。
这个词甚至可以上升到幸好。
这一刻舒意认为,只要宋时冕一直如此,尊重她理解她,在不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下,和宋时冕共度余生,想想也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事情。
爱情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知道世界上的大多数女人为什么那么执着。
她想,没有也无所谓的。
她正在出神,宋时冕突然歪了身子,贴近在她耳边说:“舒意,专心。”
她感觉耳朵飘来的热气让她整个耳廓浮上一阵麻意,有点儿让她想躲,她的呼吸都滞了一瞬。
宋时冕的眼睛明明还看着舞台。
她更加怀疑他脑门上实际上长了八只眼睛,有时候他突然的动作,真是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