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不管怎么说大小也是个老板,思维模式与他是一致的,并且也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因此他很好地接住了他的话。
但是他做起来仍然很有难度,因此他只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小老板。
而云小叶小李小王,再怎么也是打工人,而她就更不用说了。
小李小王接住了他的话并且也办好了他的事,但是他们自己的所思所想,仍然与她一模一样。
对于他在大马路上像箭一样地直往前冲,他们也是跟不上的,只好熟视无睹,由他去吧。
他们所能讲出来的话,也有很多都是与她一模一样。
至于云和小叶,比她厉害一点点,也仅仅只是听懂了,却也完全无法去回应。
以前学语文的时候,是怎么学的呢?阅读理解,是怎么做的呢?
老师只说,中心思想是通过描写了什么,赞扬了什么,揭露了什么,而没有其他。
那就是,赞扬了一个人(穷人)的美好品质,或者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揭露了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罪恶。
只有大一统,只有读望天书。具体是怎么描写的,怎么赞扬的,怎么揭露的,并不去细说。
因为没有良好的基础,没有庞大的知识储备,是把它说不明白的。
而冼锐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万事直奔主题,只看本质,其他的都是多余的。他直接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的100句话。
真的是,让人沮丧。
听他的话,是要有良好的知识基础的,因为他懒得去解释那些最基本的东西。只有和他一样,底子足够好的人,才能够听懂。
他以为她也已经读过高中了,应该和小王小李差不了多远了。因此,他懒得去跟她作解释。
他是应该教导她,他将她带到身边来,他本来也是打算要好好教导她的。但是,从一,二,三开始吗?
真是让人心烦。
他所擅长的是一针见血的议论文,要有具有吸引力的鲜明的观点,充分的论据,紧凑的结构。这不是谁都能写的。
但是,他这么快地给她下了结论,他的论据充分吗?
他就像他高中时代写的议论文,只要观点犀利,人家就觉得他是个天才。
而不像名牌大学,要用一整年做论文。就是要长篇大论,就是要语言严谨,用数据说话,要引经据典,要学贯中西。
就是要听听智者在他们的文章里面会怎么说,而不自得,不自恋。
而参加论文答辩,就是要让长者指导他,让别人纠正他,反驳他。同时,也看看其他同学是怎么做的,用以取长补短。
这个,倒不曾听他谈起,他只是讲过他大学时代的恋爱和逛公园。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绝大多数人,甚至连大学的门槛都没有迈进去过。
他用他高中时代的议论文,就足以把他们驳倒,并且让他们哑口无言。
而现在,他所面对的却是从小就特立独行的她,她居然用她杂乱无章的歪道理反驳了他。
而她,所乱写的诗和散文,本身就是漫无边际,说了等于没说的。
这不需要鲜明的观点,也不需要充分的证据,结构更是随意,是个人都可以哼哼两下。
虽然她反驳了他,但是现在她还是认为,一个是吃饭的本领,一个却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既然他比她聪明,他一个脑袋抵她十个脑袋,那她现在是真的很想回去了,想回去向他好好学习。
那她以后,一定在和人拉关系的时候能够说废话,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又能够直击问题的中心。两种技能,同时拥有。
但是,小王已经离开了,冼锐的名片也已经被她寄回去给他了,她已经断了他的全部音讯了。
她就没有想到过,她还有一条线可以抓住,就是立刻坐出租车回宾馆,问总台他们在哪个房间。
昨天,她就是稀里糊涂的,连自己住的哪一个房间都不知道。
那个宾馆太大了,房间太多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辨认。
走廊上光线太暗,而且她的腿比他们短,她对环境又不熟,她总是走在他们的后面。
等她走到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她也没有看见那门上明明有字。
以前出门,他父母连招待所都舍不得住,他们都在候车室里等着,那也是那个时候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况且,她也没怎么出过门。
在父亲在的时候,她出过一些门,父亲不在以后,母亲是害怕出门的。
一是那时候女人本来就不怎么出门。
二是没有摄像头,也没有那么多的警力,全国的治安也并不那么好。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只要不是为了工作出差和上学,回老家,会出远门之外,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小柳和胖子的招待所,是她第一次走进去的招待所。
但是因为房间太少,一共也就十来间,并没有编号,而只说是左边第几间和右边第几间。
冼锐所说的“小柳就住在302”,并不是写在门上的,而是他自己为它编排的号。
小镇上的那些小房子也是没有编号的,也只说它是第几间。
她是不知道第一步就是要先去看门牌号的,而不是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她是没有这个见识的。
就算是上次去w宾馆,也是老广走在最前面。
再说,她当时又是已经和冼锐分手了,她只是去送送他,她觉得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与宾馆无关。
她就是这么目光短浅,她就是这么短视的,她都没有感觉到,自从她记事以来,她的身边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别说全国,特别是南方那些对外开放的城市。
而她却丝毫也感觉不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到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人任何人告诉她。
她母亲,甚至是最有见识的她的老师,他们除了穿上了比以前更新更好看的衣服,吃到了外面运来的食物以外,他们也并没有怎么去过外面,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对于身边的变化,他们也仅仅只是从最先的新奇,然后再到慢慢适应。
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卷入了其中无可奈何,又或者是从中还有什么机会可以抓住。
就是在报纸上看到了,也仅仅只是多了一点点趣谈,也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去思考?
就算是班主任每个星期都去成都上电大,也并没有带回来什么新的消息,在她身上也看不到什么新的变化。
一是她来去匆匆,顾不到其他。
二是她的教授父亲,也同样身在象牙塔中,感受不到外面的春天。
更重要的是,成都本来也是个内陆盆地,四面环山,非常闭塞,沿海城市和边境的风,吹都还没有吹过来。
老师,一般也只是书本知识的传播者和追随者,本身职责就是只讲书本。
而不是现代文明或者是现代生活方式的开创者,发明者。
又或者是,老师也已经有知觉了,但是在班上,除了讲讲课本之外,却并不方便说出来。
要不然校长就要请他喝茶了,要不然就有些老古董家长要告状了。
因此,只有父母能够传授。
只有商人及其他极少数人,才是真正的弄潮者,至于一般人,那都仅仅只是模仿者。
既然是模仿者,一般也就只是站在潮流的边边上,一般也就只能模仿其中一二,而不能得到其中的精神和精髓。
在此之前,她见过的唯一从外面世界来的商人,就是张婆婆的女婿。
上次见到张婆婆的女婿,还是在高二的时候,也还只是远远地看了几次。
她还更不懂事,也更没有看明白什么。
而且,她还自我创新地认为,就是以后她住上了宾馆了,再学也不难。
又是一个“等你把熬八宝粥学会,我都病死了”的例子。
这一次,这一切,都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