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黎恩在老夫人跟前儿嚼舌根,安无恙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似他那般不敬亲娘,却一味觉得安无恙应该无条件为他付出的孩童,只要稍有未称他心意的地方,便会觉得是对不起他。
安无恙略作沉吟。
黄姑子便劝道:“娘子莫往心里去,这些年娘子的贤惠和付出,老夫人都是明白的。”
安无恙眉眼微挑,只见黄姑子浅笑的模样,只是那一双眼睛格外薄凉,一瞧便知她并非真心实意。
安无恙不再多言,推门入内。
老夫人见着安无恙来了,嘴角和蔼的笑意略微收了些许,面上仍旧慈善,可眼底的威严却能叫人品出些许别的滋味儿来。
“恙儿来了,快寻个位置坐下。”
她屋内摆设简单,仅在房内中央摆了一个孩童用的方形小凳,若是成年人坐上去,必然身子佝偻,难受万分。
安无恙扫一眼黄姑子,她淡定站在老夫人榻前,并未有其他动作。
“黄姑姑,我院里有一把榆木雕花的大椅,劳烦黄姑姑跑一趟,帮我搬来!”
安无恙面色如常,甚至嘴角的笑容都如往常一般端庄得体。
黄姑子未动,转眸去看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眸子微微抖动,沉沉点头:“瞧我这记性,恩儿一来,便将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黄姑子你去外头将那把藤椅搬进来,给恙儿坐。”
黎恩见状,不免恼怒道:“你怎么来太祖母房内也敢拿乔?”
“屋里头有个小凳子,怎么我都坐得,母亲你偏坐不得了?”
老夫人笑容和煦,将黎恩搂在怀中又轻拍了两下,似乎证明黎恩这番话,正说在了她心坎上。
安无恙冷笑道:“既然如此,恩儿你下来,到这小凳上来坐着!”
她眸光阴冷,顺势往前两步。
黎恩登时吓得躲在老夫人怀中,闷声道:“太祖母,你看她!”
“好了,好了!”
老夫人头一句话是哄着黎恩,后一句便有些埋怨安无恙了。
“恩儿还小,你做娘亲的,也该对他多和善些才是。”
老夫人话落,正巧黄姑子搬椅子进来,老夫人便又开口:“放得离我近一些,今儿我和恙儿好好说说心里话。”
安无恙这才有了动作,坐在老夫人榻边。
黎恩在老夫人怀中冷哼一下,便又将头埋在老夫人怀中。
老夫人见状笑骂:“泼猴!”
抬眸,再看安无恙的时候,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丝隐怨。
只是老夫人素来情绪隐藏得好,在人前也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是以若是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心思。
“恙儿,近来和怀仁可好?”
老夫人试探着问询,伸手将安无恙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安无恙不语,她自是知道老夫人的意图。
前世今生老夫人无数次找安无恙谈心,每每都是借着关心的名头提点她要学会隐忍,万事要以大局为重。
以前安无恙还以为老夫人是一心为她好,可自重生之后,以往许多看不明白的事情,而今逐渐明朗,安无恙也明白了老夫人安抚的意图。
本质上还是希望委屈了安无恙一人,保黎家全家安心。
见安无恙不接话,老夫人便又开始苦口婆心。
“我知道你介怀轻帆与怀仁走得近些。”
“可是你需得知道,轻帆身份到底不俗,咱们忠勇侯府若想回京,需得有强大的助力,才能保住地位。”
老夫人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下,双眸扫过安无恙的脸色,复又挤出一抹安慰的浅笑,才接着劝慰。
“我心里不是不记得你的好,更不会忘了你的恩。”
“你心中有气,我也是理解的。可这么一个大家族,上百口人都指着怀仁呢,他责任重,有些时候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情。”
老夫人说到这里,又轻拍安无恙的手,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笑容虽然和煦,眉目却始终没有舒展。
“我虽老了,可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在怀仁心头的地位,没有人能取代得了。你和他是少年夫妻的情分,你在他心里头还是头一份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