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采儿一口气跑出老远。
等她停下来喘气时,才发现手一直在抖,心也一个劲儿地狂跳。只是这几日一直憋在她心头的那口恶气,却没有了。
至于孟煜是死是活,她是不担心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她那几下,还砸不死这脸皮厚的混蛋。
她没拿石头直接往他头上砸,就已经是看在星儿和芙儿面子上了。
甘采儿拍着胸脯,不停给自己顺气。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进了梅林深处,周围除都是树,已经没路了。
她十分懊恼,自己这不记路的毛病,哪怕重来一世,也一丁点没变好。
由于今日她假扮朱幼晨,所以小红没跟着来。现在就她一人在梅林深处到处瞎逛。
逛着逛着,她终于看到了两个人。可她却急忙往旁一闪,没敢上前,只偷偷在后面跟着。
因为这两人正是吴馨和她的婢女琴音。
“朱小公子。”
甘采儿还没跟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呼唤声。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后,却是黄庭海正缓步走来。
前面的吴馨主仆听到声音,纷纷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琴音见一陌生男子跟在身后,当即一跨步,将吴馨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甘采儿。
“这位公子,你跟着我家小姐,是要做什么?”
“在下迷路了,遇上小姐,只是想跟着出去,并非有不轨之心。若冒犯到小姐,还请见谅。”甘采儿低着头,语气谦卑。
“这林中梅树繁茂,确实容易迷路。朱小公子还是跟着我走吧。”黄庭海上前道。
“如此甚好,有劳黄兄了。”
甘采儿走到黄庭海身边,头微低,也不怎么说话,显得格外拘谨,倒是符合之前他腼腆的形象。
见吴馨与黄庭海一前一后从梅林深处走出来,甘采儿便知晚了一步。这两人要谈的,应该都谈完了。
看来这次竹山县是白来了。
甘采儿气得不行。
她在心中将孟煜从头到脚骂了百八十遍!
吴馨目送黄庭海和甘采儿离开,这才继续往外走。
“小姐,大少奶奶前日不是说,那个什么的名额最后给钱公子?”琴音问。
“嗯,是的。恩科最后一个名额给钱琛了。”
“那你为什么......”琴音犹豫着,没将话说完。
吴馨看她一眼,笑了笑:“你是想问,为何我要骗黄公子,说那个名额还没定,但很大可能要给兰公子?”
见自家小姐没责怪的意思,琴音便点了点头。
“傻丫头,我不如此说,他怎会心甘情愿替我做事?”吴馨轻声笑着。
半个时辰前,吴馨告诉黄庭海,旦州三个恩科的名额已经确定了两个,分别是韦石安和魏涛,只有一个还有争议。
韦石安也是琴川书院七才子之一,只是他是典型的偏才。
他绘画、骑射和武功都极好,学问却平平。而且他出身丹青世家,族中子弟和学生遍布大雍,也使他年纪小小就盛名在外。
所以三个恩科名额,韦石安是第一个确定的。
魏涛其人虽籍籍无名,但他祖父魏亦成却大名鼎鼎。他曾是翰林院大学士,官至二品,因病告老还乡,后挂名在鹿鸣书院。他收过几个弟子,这些弟子,无一例外,全中了进士,现都在朝廷为官。
论官位,他官至二品,论功绩,他桃李满天下。因而,他要给他那不成气的嫡孙申请恩科的名额,谁也不能说不。
至于第三个名额,也已定给了钱主簿家的长公子,钱琛。
但吴馨告诉黄庭海却是,几大书院的山长与杜大人几番权衡后,一直未定下。
“据说琴川书院和文渊阁的两位山长都力荐你,但鹿鸣书院的欧阳山长却坚持要选兰公子。”吴馨道。
黄庭海捏紧了掌心,没说话。
吴馨睇了他一眼,继续轻声道:“这事,最后还得杜大人做决定。可我大嫂说,上次兰公子在赏荷宴上拿了头彩,杜大人对他印象很好。”
黄庭海掌心捏得更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我听说对恩科的名额的考量,品性的好坏远高于才华。今日诗会,嫣儿说清水镇上的书院也来了不少人......”吴馨意有所指,只是余下的话,未说完。
黄庭海沉默良久,慢慢放开了手掌。
“为何是我?”他问吴馨。
“公子自幼便有才名,你说的话,自是很多人会相信。”吴馨浅浅一笑,慢条斯理道,“而且,你也更需要这个名额。”
“如果事败,要怎么办?”黄庭海目光沉沉。
“黄公子说笑了,我一闺阁女子哪里懂这些?”吴馨仍是轻言细语,笑容温婉。
“凡事都有风险,黄公子可自行权衡,看要不要赌一赌。”
两人分开前,吴馨将一封信递给黄庭海。
黄庭海接下了。
“小姐,若黄公子日后发现你骗他,可怎么办?”琴音担忧。
“他若心中不贪,又怎会上当?”吴馨不屑冷嗤。
“而且做不做,怎么做,那可全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小姐,你不是心仪兰公子吗,又为何要这样对他?”
琴音对自家小姐的做法大感不解。
吴馨只是一笑。
“当他身陷泥沼时,唯有我能伸手拉他出来。到那时候,他便能知道我的好,会记一辈子的。”
“可他家中已经有妻子呀。”
“我只需他记住我的好就行。至于那个愚蠢的村妇,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