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西恩就是不想让他去,他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还不如偷偷跟着。再说了,这里可不是他的家,那些神官天天在附近转来转去,反倒像是监狱。
家……那应该是只有家人的温暖地方。
等卢西恩离开,修闻便披上夜行衣,悄悄跟在了后面。自从失去眼睛后,他的听力和嗅觉就变得十分灵敏,无论卢西恩走到哪里,他都能趁气味消散前追上对方。
唯一不方便之处就是他需要拄拐杖,不然容易摔个狗吃屎。
磨磨唧唧跟了一路,越走越不对劲。他虽然瞎,但不至于分不清民区的烟火味和湿黏的腐木味。
他立定在一座别墅前,用拐杖敲打面前的的围栏,越发觉得奇怪。卢西恩的味道就在里面,可他不是说要去民区吗?这里哪像民区?
一股股臭味从里面传出来,他嫌恶地捂住鼻子,纵身一跃落在围栏对面。周遭都是阴暗潮湿的味道,这里应该已经荒废许久,刚才他摸过的栏杆也已生锈,一握就掉下几块碎屑。
修闻迈出几步,这才发觉脚下都是松软的泥土和杂草,白天下过雨,湿漉漉的水珠还留在杂草上,打湿了他的鞋子。
这样的环境让他愈发好奇了。他顺着味道一路向前,拐过几个弯,行至一扇破门前。
门没关,阴暗潮湿的腐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花香。
他蹑手蹑脚进门,动作极小心,生怕被卢西恩逮住。
门内的地形十分复杂,弯弯绕绕比肠子还多,不过他还是找到了味道的源头——那是他同类的味道,准确来说是血族的腐臭味。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头皮发麻,没来由的惊悚感从心脏处往上涌。
修闻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般杵在原地……就在刚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间,他微微皱眉,肚子差点叫出声。
自己明明是吃了“饭”才来的,不可能会饿。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门内隐约传来,修闻怔了怔,仔细一听才反应过来不是卢西恩的声音。但不好的预感仍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贴墙靠近。
这里十分潮湿,墙壁都是黏糊糊的藓类,似乎还有虫子爬进爬出,他嫌恶心,没再敢碰一下。
越靠近,里面的声音就越清晰。
他侧耳静听,哭喊咒骂求饶声乱作一团,仿佛是谁在里面搞屠杀。
……
修闻的表情瞬间难看,他“哈”一声,猛地踹开铁门,把拐杖朝声音来源掷去!口中大骂:“混蛋卢西恩!你不是说要去民区吗?”
怎么在这里用这些血族做实验?!
拐杖在半空被人拦截,俊美的年轻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奈道:“你又不听话。”
“是你先骗我!”无名火升腾而起,修闻气急败坏,挥起拳头就要打卢西恩,“让你丢下我!”
卢西恩结结实实挨下拳头,衣服也被揪得又皱又乱,不过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好声好气安抚道:“不生气不生气,手都弄脏了。”他轻握对方手腕,低头亲吻,舔去修闻无意间沾染的血液。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修闻连忙收手,他不知所措地轻启薄唇,怒气散得无影无踪。
卢西恩主动亲吻他的额头,道:“先坐一会儿?”
修闻被一连串糖衣炮弹打了个半傻,他哼声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双手抱拳,用两个眼洞“瞪”对方。
那样子仿佛在说:我就这样看着你。
卢西恩优雅地整理衣装,拿刀继续。周围的嘈杂声从没间断,那些血族都被铁链穿肩而过,紧锁在墙壁一侧,狼狈至极。铁链穿过的伤口大多已经发黑发烂,更有甚者长了蛆,白白胖胖的小东西一扭一扭,大口啃食血肉。
咒骂声求饶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来的。在修闻闯进来后,他们就转移了目标,对着他不停嚷嚷。
“救救我……救救我!让那个疯子把我放出去吧!求你了!”
“求求你……否则我们真的会死……等等,你……你也是血族?”
“真是疯了……”
修闻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些杂乱的声音,情绪就更差了,他扭头就吼:“吵死了!”
又不是他抓的他们,喊他有什么用?要求就求卢西恩啊!
血族和人类一样愚蠢!修闻的家人就死在了血族手中,现在让他管他们死活?哈,即使不是同一批血族,他也不愿搭救。
“啊!!”惨叫声突然在身旁响起,修闻惊得挪开屁股。
刚才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反应过来解剖台上还躺着一个,这人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痛苦呻吟,只是他没注意到罢了。
他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位朋友的脑袋已经缺失一半,只剩鼻子以下的部分还在痛呼,上面的部分已经被丢进了玻璃容器里。此刻那半个脑袋正在液体中泡着,瞪着惊恐的眼睛注视俩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停,修闻烦躁地抓起拐杖,指着他们道:“再说话,我就砸你们了?”
可惜威胁没什么用,那些人知道他狐假虎威,根本不理他。
卢西恩停下动作,扫视一眼:“没事,我待会儿挑个声音最大的继续。”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刀具,似乎是真想过来挑选实验品,这一个动作让那些血族彻底噤声,生怕哪里招惹了神经病的注意。
“神经病”踱步一阵,然后微笑着对瞎子道:“你挑一个?”
“不要。”修闻皱眉,“你切了他们的脑袋?”
“嗯。”
“真恶心!”修闻十分不满,“你丢下我就是为了来这里做实验?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大神官?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你私下做这种事,看你怎么收场。”
他身为德高望重的大神官,却在背地里做着虐杀之事,传出去必然会掀起狂风暴雨——即便虐杀的对象是血族。
卢西恩边脱实验服,边用宠溺的口吻道:“阿闻不说,还有谁知道呢?”他补充,“切脑袋很疼的,我舍不得让你做实验。”
这话倒是不假,他若是愿意,就可以直接让修闻做实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修闻一想到自己的脑袋被切成两半的画面,嘴唇顿时发白。
“你以前怎么就舍得?”他骂骂咧咧翻旧账,不吃对方这一套,“死神官,死血猎,你要是真敢弄死我,我就拉你一块儿下地狱。”
自从发现卢西恩还有隐藏的血猎身份后,他就经常拿这个叨他。
“好啊。”卢西恩安抚性地回话,整理好一切后拉起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那他们怎么办?这人就放在这儿?”
卢西恩瞥了他们一眼:“嗯,没一个能逃掉。”
修闻手臂一抖,不知为何有些凉意:“我要回去!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