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卡捷琳娜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静:“这是我的职责。”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窗外被风雪笼罩的景象,看似空洞,但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愁绪,“不过,接下来,还是需要大量的休息和补充营养,才有可能恢复。她现在的情况,还是非常虚弱。”
威龙站在床前,眼睛紧紧盯着苏媛的脸庞,手轻轻握住她那只冰冷的手,指尖传来她微弱的脉搏。
他的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仿佛每一丝呼吸都在为她祈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在这片充满寒冷和动荡的世界中,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离不弃。
教堂内的风雪仍在怒吼,窗外的雪花纷飞,打在破旧的玻璃窗上发出凄厉的声响,仿佛世界的喧嚣依旧没有停止。
而战火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整个世界,浓重的硝烟味和残破的城市景象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无尽的噩梦。
但此刻,威龙心中却有一丝平静。那是因为,在这片混乱的世界中,苏媛的呼吸声虽然微弱,却给了他一线希望。她那逐渐恢复的呼吸,像是生命的符号,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她……要多久才能好?”威龙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充满了焦虑。
叶卡捷琳娜站在一旁,整理着手中的医药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她看着威龙,语气仍然平静却不乏温柔:“在手术后的前几天至一周内,患者可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和不适,需要服用止痛药物和抗生素来预防感染。我会给她开一些药物,帮助缓解她的疼痛并促进恢复。术后的2到3周,肋骨开始逐渐愈合,但仍然需要避免剧烈运动和过度用力。过早的活动可能会影响愈合,导致更严重的伤害。”
威龙听着,心中压抑的焦虑没有减轻。苏媛年纪轻轻,却已经承受了如此沉重的负担,他感到深深的不忍。
叶卡捷琳娜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仿佛也在为苏媛的命运感到不平。
“她才17岁,”叶卡捷琳娜的声音低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本应该在课堂上和同龄人一起讨论梦想的年纪,怎么会早早地走上了战场,承受如此沉重的伤痛呢?她的未来,还那么长,怎么能因为这一场战斗而断送?”
她顿了顿,目光深远,“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重新拥有属于她的青春。”
威龙没有言语,心中却如刀绞般痛苦。
他紧紧握住苏媛的手,感受到她那微弱的体温,仿佛只要不放开,她就能得到更多的力量。
他知道,眼下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暂时平静,而他和苏媛的未来,还充满了不可预测的艰难与挑战。
他默默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地贴在她的手背上,深吸一口气,仿佛想将所有的痛苦与不安都融入这片刻的静默中。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士官长交给他的手机,打开了屏幕。
手机里并没有任何花哨的应用,只有一个简单的备忘录。
威龙点开它,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仿佛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备忘录的第一行字,是士官长的笔迹,依然简洁冷峻:“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意味着我没有活着回来。”
威龙的心跳突然加速,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住了手机。
接下来的内容,像是士官长对自己过去一切的告别,也像是他在面对死亡时最后的沉思:
“我曾经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威龙读到这句话时,心中不由一震。
士官长,那个看似冷酷、铁血无情的战士,竟然也有过这样的温情与柔软。
这样的发现让威龙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士官长的形象,突然间变得更立体了,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战场机器,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挣扎。
“在战斗中,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极限的考验。对我来说,这不再只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完成一项早已注定的使命。”
士官长的文字继续在屏幕上流淌,“我曾是一个有梦想的人,甚至曾写过一些拙劣的诗歌,读过一些伟大的小说。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温暖的、平凡的男人,过平静的生活。但如今,战争让我丧失了那些最初的念想。”
威龙的心情沉重,他完全能理解士官长话中的每一分感受——那些曾经拥有的梦想,曾经的自我,在硝烟与血腥的战场上,早已被撕裂成碎片。
他轻轻把手机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士官长的灵魂,那股冰冷与孤独,透过屏幕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战争能把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是士官长最常说的一句话。
威龙想起他们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时,士官长每次在面对敌人时那种冷酷的眼神,那种把一切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每一场战斗,士官长都仿佛是完全没有情感的机器,但威龙知道,那不过是士官长为自己铸就的铁壁。
士官长的话接着写道:“我清楚地知道,战争已经把我的人生彻底毁掉了。我从一个善良、柔弱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每一次我举枪射击,心中都仿佛在向曾经的自己开枪。那些曾经在阳光下微笑的人,早已经不复存在,而我的双手,也再也无法洗净那一滴滴鲜血。”
威龙闭上眼睛,心头涌上一阵深深的痛楚。他一直觉得士官长是一位从不动摇的战士,但现在他明白,士官长心中也曾有过挣扎、痛苦与迷茫。
他对战斗的冷酷,背后藏着的是对自己无尽的自责与懊恼。士官长的冷酷,并非天生,而是战争逼迫他变得如此。
接下来的文字更加让威龙的心情变得复杂。“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士官长写道,“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每一场战斗,都像是对我灵魂的又一次审判。活着,只会让我更加折磨。我知道,最终我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给自己一个解脱。”
威龙读到这里,心中猛然一沉。
他明白,士官长早已不再把自己看作是战士,而是看作了一个被战争彻底摧毁的灵魂。
士官长一直承受着那份痛苦,直到最后,他选择了结束一切,不再继续活在这种无尽的煎熬中。
后面是士官长弗里德汉姆·温特的自传:
他的哥哥,威廉·温特少尉的死对弗里德汉姆来说,是一场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的哥哥,是他在军中的榜样,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威廉就以其坚定的信念和出色的军事才能,在军中崭露头角。
那时,他并非盲目追随战争的狂潮,而是怀揣着一种为国效力的责任感。
他常说,战争将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胜利之后,他会回到慕尼黑,娶回心爱的未婚妻,过上幸福的生活。
威廉那时总是告诉弗里德汉姆,战争可以塑造英雄,带来荣耀,而他希望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是一个能建功立业、为国家、为民族争光的英雄。
然而,随着战事的推进,威廉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
亲眼目睹了无数的战友在枪林弹雨中倒下,那些死亡的面孔在他心里渐渐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每当他带领一批新兵上阵,那些年轻的面孔总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惋惜,毕竟他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连家人是谁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越来越多的士兵,年纪越来越小,甚至一些刚刚踏上战场的少年,稚嫩的脸庞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但很快,这些孩子也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
威廉心中的信念开始崩塌,他开始质疑这场战争的意义和自己的使命。
虽然他依然坚守在战场上,但内心的冰冷和疲惫已经深深侵蚀了他。
终于,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威廉被哈夫克狙击手容克少校一枪击中,死于非命。
那一刻,哥哥的死彻底撕裂了弗里德汉姆的世界。
威廉死前没有再回头看他,而弗里德汉姆也没有来得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站在死去哥哥的尸体旁,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仿佛这场战争夺走了所有他曾经珍视的一切。
从此,弗里德汉姆变得麻木、冷血,他眼中不再有同情、不再有怜悯,心中充满的是一种深深的空洞。
他不再相信人性的光辉,不再相信英雄的理想。
他开始以一种机械的方式看待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觉得生死已经是这片土地上最真实的常态,所有人都只是战争中的工具,活下去便是最大的胜利。
而使弗里德汉姆走向极端的,便是他与那个哲学专业的新兵的交往。
这个新兵与他有着不同的视角,对人生和战争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
每当战斗暂停时,他们便在简陋的营地里相对而坐,讨论哲学,探讨战争与人性。
新兵告诉弗里德汉姆,自己原本有机会完成学业,甚至能师从一位着名的哲学家,但因为反抗哈夫克的需要,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参军。
弗里德汉姆从新兵口中听到了一个悲切的故事:新兵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已年老,尤其是母亲,一直在苦苦哀求着他不要上战场,毕竟母亲知道,若他死于战场,那将意味着家族的彻底灭绝。
这一切在弗里德汉姆心中激起了某种莫名的情感,他从未听过如此无奈与悲伤的言辞。
他原本想着,或许这名年轻人能从战争的深渊中走出来,拥有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刚和母亲告别,准备迈向战场时,便成了哈夫克狙击手容克少校的下一个目标。
新兵的一颗心脏被子弹穿透,瞬间倒地。
弗里德汉姆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一刻,他心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爆发,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无奈都化作了怒火。
那个哲学新兵的母亲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而这一切竟然在无情的战场上被彻底撕碎。
弗里德汉姆再也无法忍受人类的虚伪与冷酷,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虚伪和残酷。
他的心彻底黑化,从此,他成为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士官长,战场上无所畏惧,行事果断,绝不手软。
他不再关心死伤,不再在乎那些年轻士兵的生死,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毫无情感”的状态,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最真实的存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之后,士官长弗里德汉姆的名字渐渐成为了战场上的传奇。
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伤痛,也没有人明白他曾是如何迷失自我的。
他像一个冷酷的机器,只知道如何杀戮,如何生存,再也没有人能够触及到他那颗早已被战火摧残的心。
威龙放下士官长的手机,指尖微微发颤,眼神却空洞地盯着地面。
他内心的波澜像暴风雨中的海洋,翻腾起伏,却难以平静。
士官长的日记揭示的,不仅仅是一个老兵的心灵挣扎,更像是一扇窗,向他展示了无数个与战场相似的灵魂,如何被血与火磨损,如何在杀戮与绝望的压力下崩塌成了冷漠的机器。
士官长的故事让威龙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压迫感——那种被战争逼迫到极限,失去了理智与人性的压迫。
他知道,士官长曾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可能与他自己最初的梦想一样,抱着“为国效力”的使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无辜生命被剥夺,理想被战火浸泡,最终留下的只是一具被仇恨与绝望驱使的空壳。
威龙喘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思绪从士官长的日记中抽离出来。
他轻轻摸了摸战术摄像头,仿佛触摸到了那已经失去人性的士官长的灵魂。
他接入GtI特战干员,代号的“奥利维尔”的弗里德汉姆·温特士官长频道,按下了按钮,摄像头的屏幕立即亮了起来,显示出前线的实时画面。
屏幕上,士官长依旧站在阵地的前沿,身影消瘦而挺拔,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
尽管他没有多少表情,脸上依旧挂着一种冷漠的面具,但威龙知道,士官长的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只有继续战斗才能让他不被内心的痛苦吞噬。
摄像头传回的画面让威龙的心情愈加沉重。他看到士官长正紧握着步枪,身体微微前倾,警觉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这里没有温暖,也没有情感,只有钢铁与血腥交织成的死亡之网。
威龙知道,士官长已经不仅仅是在守卫阵地,更多的是在与自己的恶魔作斗争,防止自己被那些无数的死去的面孔拖进地狱。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通过通讯系统联系士官长。
威龙曾多次在前线与士官长短暂交流过,他知道士官长的战术经验丰富,足以判断局势,但现在的他,似乎早已没有了和以前一样的坚韧和理智。
“士官长,”威龙轻声说道,话音微微颤抖,“你还在那边吗?我看到你的摄像头信号依旧正常。”
片刻后,通讯系统传来了士官长低沉、沙哑的声音:
“威龙,是你吗?……”
威龙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士官长,最近怎么样?阵地上的情况如何?”
士官长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一切如常。敌人依旧顽强抵抗,我们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声音冷漠、无波,仿佛已习惯了这种不带感情的交流。
“但你……”威龙想继续问下去,却又止住了话头。
士官长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冷酷和疏离,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知道士官长已经深陷其中,不仅是战争,更是那种无尽的失落和痛苦,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威龙,不要再问了,”士官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战争没有意义,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死亡之中。我们活着,不过是为了拖延死神的到来而已。”
威龙的心头一震,他听到士官长声音里的绝望和麻木。
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士官长真的可能会被战场吞噬,连最后一丝人性都不复存在。
“士官长,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不仅是为了战斗,还是为了你自己!”威龙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
一阵沉默后,士官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威龙。但是,战争没有退路。如果现在停下,我可能会更早死在这里。”
威龙感到心中一阵痛楚,士官长的心境已经如此绝望,无法自拔。
“那你还在等什么?如果只为了死亡,那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威龙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这是一个极为残酷的问题,但他必须问。
“因为……我还没有复仇。”士官长的声音冷得像冰,仿佛一切感情和思维都被冻结在那个冰冷的瞬间,“复仇,或者说,继续杀戮,才能让我在这一切中找到自己的存在。”
威龙终于明白,士官长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他的复仇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驱动力。
无论是为了哥哥的牺牲,还是为了同胞的死去,复仇成了士官长存在的唯一意义。
威龙深知,士官长的内心已无从救赎。即便是亲友的劝解,甚至是理性和人性,都无法让他从这条死路中走出来。
战争早已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这个人,可能再也无法找到光明了。
威龙默默看着屏幕上的士官长,他的背影孤独、坚毅,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但威龙知道,那背后藏着的是一个已经破碎的灵魂,无法再回到过去。
就在他掐断通讯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威龙!”